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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事散文

父亲的毛驴

2020-09-24叙事散文夏日荷风

父亲的毛驴人和牲畜之间,也是能够相处出感情来的。老家的驴棚里,那只闲用了多年的老毛驴,就和我的父亲之间存在着一种非常深厚的感情。早些年,父亲身体好的时候,和这头毛驴经常打交道。每逢五天一次的集市,无论有没有打紧的事,父亲总是习惯赶着小驴车
父亲的毛驴

人和牲畜之间,也是能够相处出感情来的。 老家的驴棚里,那只闲用了多年的老毛驴,就和我的父亲之间存在着一种非常深厚的感情。 早些年,父亲身体好的时候,和这头毛驴经常打交道。每逢五天一次的集市,无论有没有打紧的事,父亲总是习惯赶着小驴车去赶集。那时候,驴车上或是装着一些需要到集市上出售的农产品,或是挤坐着许多去赶集的村里人,或是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每每经过村子里狭窄的街巷,到了宽阔平坦的柏油路,毛驴就会自然地加快步子,轻松地一路小跑起来。这时,父亲的脸上总是浮现出极大的惬意,他坐在车沿上,一边轻摇着握在手中的鞭儿,一边双腿随着驴车向前的节奏而摇摆;那只小毛驴呢,尾巴也总是会欢快地摇动起来,挂了铁掌的蹄子,有节奏地踩在柏油路上,像是在跳着一曲欢快的舞蹈。到了集市,父亲便把驴车卸了,把毛驴拴在集市入口处的老槐树上,嘱托集头卖杂货的熟人盯着点它,自己就到集市上转悠去了。我也坐着驴车跟父亲去过几次集市,可是每每到了集市,父亲就总是把在集头看驴子的任务交给我,接连在集头看几个小时的毛驴之后,我便再也不坐父亲赶的驴车赶集了。 那时候,农业机械化的普及,家里大片责任田的耕作,已经用不着这头毛驴了。可是,一些零散土地的耕作,却离不开这头小毛驴。这时候,每每小毛驴干活懈怠,父亲暴躁的脾气就发挥到极致。其实也并不是小毛驴干活懈怠。记得有一年雨水特多,眼看过了耕种期,农民们便不得不在汪着水的农田里抢种。那只毛驴子套着铁犁,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田地里走。它呼吸急促,脸上、脖子上全是汗水。它犁地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直至最后就站在原地不动了。父亲急了,鞭子狠狠一下甩过去,落在它的脖子上,一声脆响;毛驴走起来了,可走了几步,又累得停下来了,父亲再次甩鞭,甩得比上次更狠了,它再走,然后再停……这样反复了几次,父亲的火气终于忍不住了,他一边破口大骂着,一边接连地用鞭子狠抽着毛驴的脸。我简直吓哭了,母亲也不住地责怪父亲,附近耕作的其他农户,也纷纷把目光投向这里。而结果呢,毛驴仰天嘶鸣几声之后,就一直不停地耕作下去,直到把那几分零散责任田完全种完。 父亲生病之后,家里没有了赶驴车的人,那只毛驴就彻底派不上用场了。我和母亲便张罗着把它卖掉。父亲说,卖掉可不行,这毛驴都过了八口了,被人买了就只能是被宰了卖肉的下场。只要我活着,这毛驴就谁也不准给卖掉。父亲每每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总是含着泪水,原本发颤的手臂抖动得会更加厉害起来。见我们都不再说话,他便一个人喃喃自语起来,说这么好的毛驴怎么能够卖掉啊,卖掉了就等于是让它去送死啊。 母亲跟我说,父亲把这头毛驴当成是他的救命恩人了呢。她说,父亲在刚刚生病时,有一次,拉着一车的玉米去集市上买。到了集市,下车时,父亲的腿没有站稳,身体一下子倒在车轱辘前,在情形非常紧急的情况下,父亲只嘴里轻轻喊了一声“——吁”,那毛驴便马上将脚步稳稳停下来!从那以后,父亲便再也不赶驴车了;也是从那以后,父亲便把那只毛驴视为他的救命恩人。 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差。每天除了自理,他唯一的活动便是侍候这只老毛驴了。清晨,他早早地起来,嚓嚓着步子,所作的第一件事,便是打扫驴棚。他用扫帚一点一点地,把驴子旁边的碎草末和粪便扫在一起,收在粪筐里;然后用簸箕收些砸碎的玉米秸,放在食槽里,用水和玉米面搅拌在一起。毛驴嘶叫几声,在地上打几个滚后,迫不及待地把嘴伸进食槽里。父亲一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它,一边欣慰地看着它。然后,提溜起搁置在旁边的粪筐,朝大门子外走去。对于常人来说,侍候一头驴子,是微乎其微的,只要是在茶余饭后的间隙,给它清理清理牲口脚、往食槽里加些草料、天热时给它提溜桶水,就没有别的了。毛驴是很好养的牲口,即使夏天不把它牵到村头的老槐树下,让它尽情地吃些鲜嫩的绿草,它身上的毛依旧油光光的,惹人喜爱。可是,父亲的病使得他在侍候这头驴时表现出了极大的艰难。后来,父亲不能提溜着粪筐去大门子外倒了;再后来,父亲也不能弯下腰为它打扫牲口脚了。随着父亲越来越僵硬的面部表情,那只老毛驴,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活泼,它很少唱歌一样愉快地嘶鸣了,也很少孩子似的在它的主人面前打滚撒娇了。 再后来,就连出门看它一眼,父亲也需要克服极大的困难才能做到了。饲养毛驴的任务便转移给了我的母亲。原本操劳的母亲,每日少的可怜的闲暇时间,便显得更加有限起来。起初,父亲怕母亲饲养不好它,经常叮嘱母亲每天给它加多少料,什么时候给它提溜多少水。其实,相对于父亲,我的母亲是一位更有爱心和细心的人,因为父亲的缘故,她喜欢上了这只终年闲用的驴;又由于天长日久的照顾,对它产生了难以割舍的情感。夏日,几场雨过后,坝上的青草疯长,母亲就常常利用午睡时间,顶着高高的日头,挎着篮子去为驴子割草。草儿丰茂,母亲把篮子里的野草压了又压,直到没有了一点的弹性,才挎着篮子回家。每每见了挎着篮子回来的母亲,毛驴便轻快地摇起尾巴,喉咙里发出一种撒娇样的声音。母亲笑着摇摇头,用双手从篮子里掐出一大堆青草,放在驴槽里,然后便回屋子干其他的事情去了。 夏天,那只毛驴和坝上的野草一起鲜亮起来了。 上周我回家时,逢上外村姨妈家的小安哥来我家借驴,说是有几亩地的白菜要种。和母亲说了三言五语之后,他就到驴棚里牵驴去了。我起身,见他已经把驴系在了摩托车的后座上。他刚要启动摩托车,父亲就在屋子里高喊,等一等。哥进去之后,父亲把重复了几次的话再次说给他:路上骑车一定要慢,到了家先不要给它水喝,活计要悠着点干,别把它累着,给它多喂些料粉和青草…… 哥的摩托车启动了。我看见我家那只毛驴跟在车后面跑。我的心里很不好受,泪水都落下来了。这时,父亲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快给你哥往手机上打个电话,看看咱家那只毛驴怎么样了…… [ 本帖最后由 夏日荷风 于 2010-8-19 09:1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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