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的礼物
文/廖超国
又是一年一度的毕业季了，在这个刚送走了花开花落的春天，迎来正要走向繁茂、浓郁、火热的盛夏之际，高校的学子们纷纷要告别朝夕相处的老师和同学，离开无比熟悉，留下青春回忆，见证自己成长的校园，怀着热情、抱着希望，充满期待，带着些许的遗憾，还有小小的惆怅、夹着点点的不安，还有说不出的担心，开启了人生的新征程。告别总是伤感的，但告别却是重逢的开始。告别总是感动的，人生总是有了告别，才有新的开始。
这个毕业季，令我非常感动。因为一件特殊的礼物。
我从银行管理岗位转岗应聘到武昌理工学院来任教，已经四年了，虽然总有感动的事发生，但今年这件特殊的事令我格外感动。
今年四月下旬的一天，我的手机收到了一则微信消息：“老师您好！学生最近实习结束，刚返回学校，想念师恩，马上也要离开校园走入社会，后续也难再聆听尊师教诲，想请问老师看什么时间方便，学生是否可以去旁听一节课，来回顾曾经的课堂回忆，同时也可在毕业之际多补充些知识”。发信息的同学是商学院会计1904班的裴世雄同学。
这个学生，我的印象非常深刻。一年前，我带过他们班大三时开设的《资本运营》的专业课程。他高高的个头，长得眉清目秀，每次上课总抢着坐第一排。专心听讲，认真做笔记。特别爱思考，课下的时候，总有问题要问老师。课堂讨论的时候，发言也比较积极。而且谈吐总有一些见的。每次的作业做得认真仔细。当然，成绩也很优秀。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班干部，是他们班的纪委委员。
大学生活总是匆忙，不论是老师还是学生，所带的课结束了，学生和老师再相见都比较难。一则大学老师不坐班，有课才去学校。二则因为学校太大，我们学校十几个学院，学生上课的教室通常又不固定，碰到的机会不多。那门课程结束后，过了很久，好像是又一个新的学期，他和另外两名同学一道，来到我上课的教室，当时我刚下课，见到我，他们先向我问好，然后问我，“老师，您什么时候方便？我们有问题要向您请教”。我问“什么问题？”他们回答“走上社会以后的一些问题，特别是有关就业方面的一些问题”。
我是从职场到学校来的，我的经历比较特别，不像那些年轻的老师，从学校到学校。这个学校，比较重视双师型教师引进，像曾担任过《芳草》杂志的主编钱先生，也在这个学校文法学院教写作课。我下过乡，当过兵，读过书，有过近四十年的宇宙行的从业经历，从柜台记账员做起，历经会计、信贷、计划、办公室等多个岗位，在基层行分管过银行几乎所有的专业。从基层行的行长、到二级分行的高管，直到省分行退休。因为我的这种特殊经历。上课的时候，我总会联系职场实际分享我的一些心得，专业课上信手拈来过去职场上曾亲身经历过的例子，让课程深入浅出，明白易懂，也显得更生动一些。同学们也更爱听。课后，学生们也比较喜欢和我交流讨论一些问题。我看到他们期待的眼神，心里想，正好下午没课，现在就安排。我说，“老师中午在教师食堂，请你们吃工作餐，边吃边聊”。当天中午，在桂园食堂二楼，我给他们每人打了一份盒饭，和他们三位同学一起，一边吃工作餐，一边聊一些他们提出的问题。其中一个同学说，我们之所以想找您聊，是因为您说的一些话，对我们促动太大。对我最有影响的一句话，是您有一次在上课前说的，“当下所偷的懒，未来会让你加倍偿还”另一个同学附和说，正是如此，您还说过一句话，让我突然醒悟。“命运馈赠的礼物，无时无刻不包含着自律和勤奋。”我们聊了很久，吃完后，直到食堂工作人员要打扫收拾卫生的时候才意犹未尽的结束。那天，我们互加了微信。
去年寒假的时候，我曾接到过他的一个电话，他告诉我，他目前在他家乡的一个全国性的酒类销售公司实习会计，由于他的能力和表现，人家主动要和他签订就业协议。但同时，当地的农业银行也通知他去面试，他当时比较矛盾，拿不定主意，这家酒类销售公司，非常热情，他实习一段时间后，觉得同事都很好相处，工作上手也特别快。人家主动提出要和他签约，他不好意思拒绝。另一边是去面试，还不知道是否能通过。如果退签了酒类销售公司，农业银行又没通过，那不两头落空。他犹豫，他担心，便打电话和我交流。
我没有直接给他答案，我只提示他如何思考，怎样面对这样的问题。我告诉他，“两家公司都向你伸出橄榄枝，表明你很优秀。应当高兴和自豪。对自己要有一个正确客观的认识。面对有多种机会的时候，一定不要错过机会，要珍惜。要有自信去挑战自己。职业没有绝对的好坏，适合自己才真正重要。世界上没有最好，适合自己才更好。”我帮他分析了两个公司的行业特性，工作要求，职业环境，发展前景等，我最后说，“我相信你能做出最好的决定。”他回答我，“谢谢老师，我再想想”，没过多久，他告诉我，他被农业银行录用了。
接到他要来旁听上课的要求，当然非常高兴。当老师最开心的事莫过于此了。有学生主动要听你的课，这是对你最大的肯定，最好的赞美。我考虑他将要去银行工作，我今年正好又开了《商业银行经营管理》的课程，我微信回复他：“谢谢裴同学，非常欢迎你来听课！我本学期周一、周二都有课。周一1-2节是曾给你们上过的《资本运营》教室在商学院604，周二1-2节是《大学生职业规划与就业指导》，3-4节是《商业银行经营管理》教室在商学院301.你自己选定，然后告诉我。”他后来回复我，他想听周二3-4节的《商业银行经营管理》。
学校教学周的第12周的周二3-4节课，裴同学背着书包如期来到教室，和我打过招呼后，他像往常上课一样，在教室的第一排坐下，拿出笔和本子开始听课。那节课他听得相当专注，时而看看黑板前的PPT，时而低头在笔记本上记些什么，总是一幅思考状。
下课后，他来到讲台旁，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双手递给我，并对我说，这是我送给您的一份礼物，我一听说是礼物，立马紧张起来，我的第一反应是老师是不能接受学生的礼物的，并双手作出拒收的姿势。说道：“不可这样！”“不可这样”他打开盒子，进一步说，“这是我给您刻的一方石印,请您收下，留作纪念“我见是一个印章，上面刻着”堂开物华”四个字。我一下子明白了，感受到了他的那份极致的用心。一方小小的石刻印章，饱含了学生对老师大大的深情。其实，我也给他准备了礼物，是我前些年出版的一本名为《管理心悟》的著作。我们交换了礼物，来而有往是礼也。
“堂开物华”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蕰含了多么深刻的寓意啊！那是来自香山居士的《奉和令公绿野堂种花》的诗。“绿野堂开占物华，路人指道令公家。令公桃李满天下，何用堂前更种花。”诗中的令公是指唐朝中书令裴度，他是唐代的文学家、政治家。绿野堂是裴度的住宅名。之所以取此名，是为了表明他的政治立场，不愿与朝中的奸险小人同流合污，是一股绿色的清流。白居易与裴度两人交情至深。一次来到裴度家，有感于对方的品德操守写下了这首诗。学生用心准备的这份礼物，情意是如此厚重！这般特殊，令我非常感动。
“桃李满天下”这句话，最早出自女皇武则天之口，当年的一代名相狄仁杰门下子弟颇多。武则天用一句“天下桃李，悉在公门矣”来称赞他。但真正让这句话发扬光大，名传千秋的还是白居易的这首诗。此后，这句话就成了对老师的最高赞誉，也是很多老师一辈子追求的梦想。
我和裴同学，后来又见过一次。那是毕业论文答辩的时候。凑巧，他的论文答辩正好被安排在我所在的那一组。他那天穿着白衬衣，还打了领带，一身正装，很有仪式感，比起那些随意着装的同学，显得特别亮眼。他很胸有成竹地介绍了自己的论文，在后来回答所提的问题时，也是镇定自如。整个答辩过程，顺畅流利，令我们三位答辩老师，刮目相看，为之一震。都给了他很高的评价。用功和没用功就是那么的不同。答辩课余休息的时候，他来到我的旁边，小声地对我说，”老师，报告您一个好消息，我考公通过了，最终被税务局录用了“我对他表示祝贺并说道，”我希望今后听到你更多的好消息”。努力的人啊，总会很幸运。其实，有时候幸运是努力的别名。
他送给我的这份特殊的礼物，我会好好珍藏。我把它放在我的书柜中，时常会拿出来看看。细细地咀嚼“堂开物华”这四个字的含义。我深知，我半路转行来做老师，不可能做到“桃李满天下”了，但它会激励我，朝那个方向努力。我深深的懂得，对老师辛勤付出的回报，不仅仅是金钱，也不仅仅是荣耀，而是桃李满天下的快乐和幸福。
老师，这种职业，是需要一些情怀，更需要一些奉献精神的。
2023年6月3日
写于南湖之畔水域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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