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姓
贵姓(首发福建文学2023年第5期)
黄荣才
梅雨婷这餐饭吃得不欢而散。严格意义上说,梅雨婷对饭菜的热爱是急速地出现刹车拐弯,好像跑得欢快的汽车突然减速漂移。在那个被梅雨婷恨恨地称之为“三七开”的男人进来之前,梅雨婷正激情高昂地对付着桌上的饭菜,“错过美食是对胃肠的惩罚”,这是梅雨婷经常念叨的一句话。
当天市报记者梅雨婷到县里某个乡镇采访,该乡镇领导接受完采访之后,请梅雨婷吃工作餐。虽然在乡村小店就餐,但其中几道菜极大地开发了梅雨婷的食欲,尤其是无骨猪蹄汤、乔葱炒咸肉、散养的跑步鸡、加盐卤不加石膏的豆干这几道菜,更是让梅雨婷赞叹不已,也就没有淑女形象地大快朵颐。吃得高兴,梅雨婷的口才就发挥得更是酣畅淋漓,桌上笑声不断,氛围是相当地热烈。
这时候,包厢门被悄然推开,“三七开”推门而进。“三七开”是当地的企业家,刚好也在此店吃饭,听闻乡镇主官在此接待客人,就进来打个招呼。“三七开”手里端着一杯饮料,用他的话说,虽然不是酒,但喝出酒的礼数,喝出酒的感觉。他看到坐在主宾位置上的梅雨婷,赶紧向前,热乎地招呼:“这位领导,我敬您。”梅雨婷端起面前的白开水,礼貌地和“三七开”碰杯后抿了一口。“三七开”碰杯后,客气地问道:“领导,您贵姓?”这句话就像某个引线,把梅雨婷的某种情绪无端引爆,梅雨婷的脸色马上不好,旁边的乡镇领导赶紧介绍:“这位是梅记者,今天到我镇采访。”“三七开”虽然不知道梅雨婷的情绪为何马上转变,但他知道自己无意中触碰到不该涉及的地方,紧急刹车,不再寒暄,礼貌地点头,然后向其他人敬了一圈饮料之后离开。
梅雨婷就像在好好的饭菜里吃出一只死苍蝇,情绪低落下去再难拉起。她吃完碗中的汤,怏怏告辞而去。乡镇领导虽然知道不对劲,但他秉持既然萍水相逢就没有必要追根到底的信条,和梅雨婷握手告别。
梅雨婷开车返回,她有点急躁地猛按喇叭,把路边的几只鸡吓得惊惶不已。梅雨婷知道自己今天有点失态,但她一听到“贵姓”,就压不住自己心头之火,这好像一根刺,最近几年让自己如鲠在喉,时常流血不止。
走没多远,梅雨婷的手机响起,她瞄了一眼,发现是老妈电话。她不理会,任由手机响到铃声终止。铃声再次响起,还是老妈。梅雨婷知道自己妈妈的执拗,她打开车内蓝牙,没等老妈说话,就急急嚷道:“不去,不去,我不去。”然后啪地挂断手机,干脆把手机关机了。梅雨婷知道妈妈梅靖联系自己是要让自己去相亲,她今天就是为了逃避相亲才躲到乡下采访。“该死的三七开。”梅雨婷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梅雨婷知道这对“三七开”不公平,但她依然恶狠狠。梅雨婷在心里吼道:“我对人公平,谁来对我公平?”
梅雨婷已经32岁了,她好几个同学的孩子都上学了,但梅雨婷依然独来独往,难怪其母亲梅靖着急。我就不结婚,急死你们。梅雨婷干脆摇下车窗,对着窗外喊:“我就不结婚。”她看着空荡荡的窗外,哈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啪地掉下来。“今年是我们认识8年,分手5年。为什么我的心还是痛的?”梅雨婷靠边停车,点击播放车内音响。最近一段时间,她的车内音响单曲循环播放《听闻远方有你》,每一次她都听得心如拔河一般地疼。
梅雨婷原来是有男朋友的。梅雨婷不属于歪瓜裂枣,而是相当漂亮。梅雨婷和男朋友宫一发是同学,恋情很早就萌芽,两个人很勤劳地浇水,把这芽苗培育得茁壮成长。眼看他们的爱情之树就要绿荫满地,他们的笑容就像舒展的枝叶,在阳光下摇曳多姿。他们拍了婚纱照,选择了结婚的日子,发出了请柬。所有的事情都按照节奏推进,好像波澜不惊,谁知道这时候出岔了。梅雨婷的父母,主要是母亲梅靖临时插了一杠,提出一个要求:梅雨婷和宫一发的孩子要有一个姓梅,哪一个都可以,就是必须有。这要求看起来不过分,现在不少新人结婚,都有这条要求。毕竟和梅雨婷同年龄段的人,几乎都是独生子女,而当时已经放开单独二孩政策。宫一发也觉得问题不大,好像这临时多要了一个红包一样,不算多大的事。可是回家一说,遭到父母强烈反对,事情顿时变得复杂。
“我老宫家的孩子为什么要姓梅?”宫三水义愤填膺,“娶就是娶,嫁就是嫁,她梅雨婷嫁到我们家,孩子都要姓宫,管他几个,就是十个八个都必须姓宫。我们又不是养不起。”宫一发的母亲卓秀容和丈夫的立场高度一致。“这个是原则,坚决不让步。要不然哪天我们死了,到地底下会被祖宗敲脑袋的。”
面对父母的连珠炮弹,宫一发不敢吭声。他和梅雨婷在情未了咖啡屋见面。梅雨婷一见宫一发就知道事情的结局,她心里的失望就像播种在沃土的野草,生长迅速。梅雨婷出来前刚刚和父母吵了一架。梅靖的态度非常坚决:“我不要聘金,不要红包,不要任何礼数,我就这一点要求,如果不答应,那一切免谈。”梅雨婷的父亲于德坊刚要开口,梅靖就吼了一嗓子:“你不要说话。这件事我坚决不让步。我养大一个女儿给他们宫家,就这么一个条件都不答应。太欺负人了。”被梅靖一吼,于德坊立马闭嘴,他看着梅雨婷,无奈地摇摇头,起身到厨房洗碗。梅雨婷眼帘垂下,不说话,对于父亲,她早已不想再说什么。
“雨婷,要不劝劝你妈。”宫一发开口,看着他的神情,梅雨婷心头一颤,这神情太熟悉了,就是出门前父亲于德坊的神情。梅雨婷突然很累,心里很堵。她发现好像有个东西一直在自己眼前晃荡,只要自己愿意,可以随手抓在手里,现在才发现,其实不是,往往自己伸手,那东西荡远了,看得到够不着,而另外一个东西却飘到面前。梅雨婷端起咖啡,往常的香味淡了,有点苦。她知道在自己心里,有些东西坍塌了,这一倒,就再也无法竖起来。
梅雨婷后来和宫一发在情未了咖啡屋又见了一面,那是他们原定婚礼的前三天。“这婚我们不结了吧。”梅雨婷说得很艰难。这段时间,梅雨婷和宫一发心力交瘁,双方家长互不让步,梅雨婷两个人一开口就是被骂,托了好几个人做工作,但都无效,梅雨婷觉得自己就像拔河比赛中的届绳,在双方的拉锯中晃晃悠悠。双方甚至在电话里吵了起来,“就是这婚不结了,我们也不让步。”双方吼出了这句话。“也许,我们有缘无分。”“或许,我们等他们冷静点再结婚?”宫一发的眼睛红红的。“没用的,回不去了。互相珍重吧。余生也许还很长,但我们不知道会走多远。为我们的以往干杯。”梅雨婷喝完咖啡,起身走出去,她发现自己的心一直往下沉。
“在我的心里,原来父亲是高大的,后来长大了,发现父亲有时候很矮,这和身高无关。好不容易找到宫一发,以为重新有了标杆,但他也倒下了。我曾经在一块地里,看到一片草地中有一棵树,感觉特别有味道。都是草的地方不是风景。”梅雨婷对闺蜜梅秋叶长叹一声:余生很长,风景不再。梅秋叶拍了拍梅雨婷的肩膀,没有说什么。也许,许多时候语言都是苍白的,只需要拍拍肩膀就够了。再说了,自己心力交瘁的时候,未必有人拍拍自己的肩膀。
梅雨婷回家告诉父母,她不结婚了。然后开车离开。“对,不要结婚,我们女儿这么优秀,还担心找不到好的老公?”梅靖嚷嚷道。其实梅靖的意思是不相信宫一发能够放弃梅雨婷,她知道两个人的感情,无非是吊他一段时间,宫一发就让步了。不过等梅靖嚷完,发现梅雨婷已经走远,于德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看着梅雨婷的汽车尾灯一闪一闪地远去,他的心顿时苍老了很多。
宫三水在家里接到宫一发的信息:“爸,妈。我们不结婚了。我请长假了,我出去走走。”宫三水把电话打过去,宫一发已经关机。“天涯何处无芳草,现在优秀的男孩子很走俏,出去走一走,看到的是草原,难道还选不到一棵草?”宫三水咬牙切齿,用筷子点着桌面,后来干脆啪地把筷子拍到桌上。
梅雨婷找梅秋叶喝酒。“我感觉很悲凉。”梅雨婷还没说话,梅秋叶已很是无奈地长叹一声。“曾经我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人,后来才发现,幸福的隔壁住着悲哀。”梅秋叶的女儿出生后,尽管梅秋叶的父亲很想让外孙女随自己姓梅,但只有一个孩子,他们只能把想法吞回去,随了男方的姓“陆”。梅秋叶的公公婆婆还多次夸奖自己的亲家识大体顾大局。单独二孩的政策一出来,双方老人就积极推动梅秋叶再生一个,从资金支持到带孩子,各种条件一个一个列出,好像只要梅秋叶负责把孩子生出来,其他就是四个老人的事情。梅秋叶夫妻俩也积极推动“造人”计划,家庭氛围“母慈女孝”。对于梅秋叶父母提出的第二个孩子要姓梅,双方也都认同,好像协议里的附加条款,均没有异议。
十月怀胎,梅秋叶生了一个儿子,这时候天平突然失衡。梅秋叶的公公发现问题关键:尽管两个孩子一个姓陆,一个姓梅,貌似完美但距离很远,孙女姓陆,但孙子却是姓梅。在梅秋叶公公眼中,只有男孩子才是传宗接代,女孩子只是退而求其次的无可奈何。当年只能生一个,有女孩子,只要零件没有比别人多,也没有比别人少那就可以,毕竟别无选择。如今有得选择,但发现标准答案掌握在别人手里,心里就不仅仅是酸酸的。梅秋叶的公公利用上户口的机会,悄悄把孙子的姓改成陆,同时把孙女的姓改成梅。在其心目中,反正有一个,我没有违法约定,已经仁至义尽,至于哪一个,对方应该不敢挑肥拣瘦。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梅秋叶父亲还沉浸在喜悦之中:觉得原来已经不抱希望,没想到女儿可以再生一个,而且还是“带把的”,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开了外挂。他买了一串长长的鞭炮,到家庙门前祭告祖宗,还套用了网络上一句名言“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地球”。谁知道鞭炮声落,他发现约定被局部修改,是有一个孩子跟自己的姓,不过男的换成女的。他立刻翻脸,谴责梅秋叶的公公没有遵守规则,单方面毁约。
和谐的局面被打破。双方陷入拉锯状态,时隔一年多依然纠缠不清,并没有像梅秋叶的公公想象的那样,只要过一段时间就风平浪静,而是愈演愈烈。开始的时候还顾及脸面,后来争执升级,也就没有那么讲究,把争执公开化。“影响到孩子了。”梅秋叶吐槽。梅秋叶的女儿原来开朗聪明,有个弟弟之后她也非常高兴,放学之后时常围绕着弟弟转。后来知道自己姓氏被改,尽管才上小学四年级,但她已经知道自己的地位下降,明白弟弟的出生不仅仅是分走了对她的爱,更重要的是显露出她作为女孩子的鸡肋。小女孩的性格发生改变,时常自己一个人发呆,还动辄发脾气。“今天我发现她背着我偷偷掐弟弟屁股,边掐还边骂‘都是你这个害人精’。”梅秋叶极为惶恐。梅雨婷经常见梅秋叶的女儿,非常可爱的一个女孩子,她想象这个女孩子掐着弟弟痛骂的表情,越加发现自己不结婚的决定非常正确。两个人酒越喝越多,有些愁无法借酒消除。“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梅秋叶痛哭失声。
梅雨婷打电话给柳蝴蝶,柳蝴蝶正在劝架。家里的两对老人吵翻了。柳蝴蝶生了两个儿子,开始的时候,梅雨婷为柳蝴蝶庆幸,反正两个孩子都是男孩子,男女方都一样,不会像梅秋叶那样抓狂,谁知道柳蝴蝶依然遇到问题。
柳蝴蝶的婆家姓杜,娘家姓管。头胎姓杜,二胎姓管,这个没有波折。矛盾出现在双方老人的小心思,为了体现哪个更属于自己,老人没有做到一碗水端平。爷爷奶奶有什么好的东西,就给大孙子,说这是我们杜家的血脉,外公外婆则是更疼小孙子,说这是我们管家的传承。柳蝴蝶多次提醒四个老人,都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不应该区分彼此。但四个老人听不进劝,振振有词:“姓杜还是姓管当然有差别。”言语的区别体现到具体行为,到了周末,爷爷奶奶带着大孙子出去玩,外公外婆带着小孙子出去。柳蝴蝶原来想安排一起行动,但老人都不同意:一起出去?去哪儿听谁的?玩过了,到谁家吃饭?一人一天,但周日两个要上兴趣班,只有一天空档。两周轮一次,觉得间隔太久,影响亲情。两对老人还比赛似的给孩子买东西,只是天平依然倾斜,无论姓杜还是姓管,都不是做到一式两份,而是差别明显。两个孩子经常为争夺玩具哭闹,言辞之中阵线分明。
柳蝴蝶夫妻俩为了这个,和四个老人吵架多次,认为老人已经人为地让两个孩子产生敌意。这已经不仅仅是影响亲情,而是不利于孩子健全人格和健康性格的形成。柳蝴蝶说得义愤填膺。让柳蝴蝶爆发的是,两对老人没有消停,外公外婆先去公证处做了公证,家产70%归姓管的小外孙所有,30%归姓杜的外孙。你做得初一,我做得十五。爷爷奶奶也去公证,不过财产不是三七开,而是二八开,姓杜的孙子得了80%,姓管的才20%。柳蝴蝶愤而搬出去租房子另住。只是老人依然没有消停,而是等在学校门口,依然用手中的玩具或者美食诱惑两个孩子。“我发现好好的两个孩子要让他们给折腾偏了。”柳蝴蝶欲哭无泪,原来温馨的家庭氛围战火纷飞,矛盾已经按不住,在明面上穿梭飞舞。“乱弹扫射,我们已经伤痕累累。”柳蝴蝶痛心疾首。
“天啊,居然还有这样的后遗症。”梅雨婷的一个同事听了这故事,大惊失色。她刚要走进婚姻殿堂,她父母也是把姓氏看得很重,这位女同事未雨绸缪,在恋爱这条路上不敢放开去爱,她时刻关注这条路的危险地段,为此她不惜掐断了一段恋情,找了一个同姓的男朋友。以为自己的婚姻已经消除了一个重要障碍,听了柳蝴蝶的故事,她忽然心惊:也许明沟没有但陷阱依然存在,澎湃的激情忽然消减许多。
“女儿,还是去看看吧,不能因为摔了一跤就不往前。”梅雨婷收到父亲于德坊的短信。她看了看,删除了。她当年在情未了咖啡屋之所以有悲凉的感觉,就是从宫一发身上看到父亲的影子。于德坊和梅靖是大学同学,当年于德坊能够追上梅靖,众人羡慕的目光之外,有个条件就是孩子要姓梅。梅靖父母虽然在城里生活,但骨子里还有老家乡村的观念,把姓氏看得非常重。于德坊曾经在一次和同学喝多的时候,评价其岳父岳母属于“地瓜屁没放干净的城里人。”其实于德坊和他们是五十步笑百步,否则也不会耿耿于怀。于德坊在梅雨婷落户口的时候,原来想叫梅于婷,他内心的小九九是很少有人打招呼的时候是连名带姓,于婷就会给人姓于的错觉。他的小心思被梅靖一眼看穿,梅靖当即反对。争执几次之后,于德坊承认失败,看到丈夫垂头丧气,梅靖同意女儿取名梅雨婷。毕竟姓“雨”极为少数,至少周边的人不会觉得雨是姓氏,但多少和“于”沾边。梅靖这属于打了几巴掌带给颗糖。梅雨婷曾经佩服妈妈绝对是个高手。
梅雨婷对母亲的佩服日渐减少,但并没有此消彼长,增加对父亲的佩服,而是日益觉得父亲可怜。当她发现父亲叫自己的时候,故意把第三声的“雨”字读得有点轻扬,小时候还以为是父亲普通话不准确,后来才意识到这是父亲在变相地占便宜,要把自己称为“于婷”。当然父亲的小聪明只有母亲不在的时候才敢稍稍露出一点面目,母亲在场的时候,父亲叫自己从来都是“婷婷”。梅雨婷有时候希望父亲和母亲大吵一场,甚至摔碟子摔碗然后破门而去,但父亲从来没有如梅雨婷所望,都是怯怯地收场,只是在母亲趾高气扬出门而去以后才长吁短叹,点上烟狠狠地抽一口。
当年在情未了咖啡屋,如果宫一发说出一句“我们不管大人怎么想,我们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无论孩子姓氏如何安排,梅雨婷可能都会义无反顾地和宫一发站在一起。只是当宫一发嗫嚅地欲言又止,梅雨婷的心突然一痛,她想到父亲于德坊,想到他那有意为之把“雨”读得声音上扬,想到他的长吁短叹。梅雨婷心目中有关宫一发的形象轰然倒塌,然后再也竖不起来,一棵草再生机盎然也是草。宫一发离开之后,梅雨婷经常听的歌曲就是《你在他乡还好吗》,牵挂,但不寻找。
梅雨婷知道,即使自己找到宫一发又如何?依然没有结局。她无法面对宫一发,无法面对双方父母,她发现自己掉进一个旋涡,一直转,但甩不出去。宫一发知道梅雨婷的个性,她说回不去了就肯定回不去,连尝试都不会。宫三水夫妻多次劝解,但宫一发每次都是默默无语,面对母亲的眼泪,他也想找个人结婚算了,但每次相亲,他都是拿梅雨婷比较,最后都无疾而终。他悲凉地和父母说:“你们去选一个人吧,只要愿意结婚,我都可以。”宫三水夫妻发现儿子已经走上一条路,他们想等儿子走回来,但遥遥无期。
“我吹过你吹过的风,这算不算相拥;我走过你走过的路,这算不算相逢。我还是那么喜欢你,想与你到白头。”每每听到这句,梅雨婷都想流泪。她的心触动,但脚步已经不想跋涉,她挣扎不出那个旋涡。“我们都知道婚姻会磕磕碰碰,但有时候道路上的坑坑洼洼只是颠簸一下,有时候却会成为断头路。”梅雨婷、梅秋叶和柳蝴蝶又聚在一起喝酒,尽管知道酒精麻醉不了自己,可是她们依然义无反顾。
“我今天把两个孩子揍了一顿。”柳蝴蝶仰脖喝了一杯酒,“我宣布了,如果双方老人再不止步,我只好止损,放弃两个孩子的继承权,带着孩子离开。”柳蝴蝶的勇气让梅秋叶和梅雨婷佩服不已。“为了你的勇气,干杯。”梅秋叶举杯。梅雨婷没有举杯,她感觉这杯子好重。
“贵姓?”梅雨婷一听到这两个字,就好像过敏一样,有点歇斯底里,想吵架。她知道自己这辈子走不出来了。“除了姓氏,其他都是浮云。”梅雨婷坐在情未了咖啡屋当年他们分手坐的位置,头脑中只是回旋着两个字“贵姓”,咖啡是香的还是苦的,不知道。不知道的,何止是咖啡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