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龙吟的声音
龙吟滩湿地公园
它叫洪雅,雅自天成。
雅山,雅水,雅人,一条青衣江穿城而过。
青衣江在这座城衍生了三条子河——两条引青入城,一处龙吟滩湿地公园。
绵绵的秋雨停了,天露出了它略带忧郁的面容。午觉醒来,老公约我去逛龙吟滩湿地公园。自从暑假它被洪水淹没封闭整修后,我就没去过。
闲来无事,去逛逛吧!
迈上洪州大桥,两边灯柱上鲜艳的五星红旗迎风飘扬,飒飒风姿,为国庆增添了无限喜庆。桥上,来往车辆川流不息;桥下,一江碧水静默流淌。桥中段的人行道两边,有几个钓鱼爱好者正摆弄渔具高空垂钓。
觉得稀罕的我凑近脑袋往鱼桶里挨个瞧。一条也没有。
“这么高,能钓到鱼吗?”我好奇地问。
“往天钓得到。今天天气不行,不好钓。”一个中年男人乐呵呵地回答。
“鱼大不?”
“一斤多,你说大不大?一顿吃一条都吃不完!”
他幽默的回答仍让我将信将疑。
“真的能钓到。你去过的汉王老街那座桥上,人家雅安人站在桥上钓翘嘴钓安逸了……”同是钓鱼爱好者的老公为我解惑。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就到了龙吟滩湿地公园入口。今天下雨,加上时间尚早,人不多。我们准备来个顺时针游。
“猜猜原来的路在哪儿?”走了一会儿,老公考起我来了。这儿原是红桔林,我们来过多次。可修建湿地公园后,全不复以往模样。我抬头四望,到处一个样,咋找得到?
“在那儿!”他指了指前面的小河。
我狐疑,他怎么确定的?我仔细观察,恍然大悟:右边那排天竺桂是原来栽在红桔林边上……
前面是一个湖。湖的面积很大。湖水清澈,水波漾漾,倒映着周围的花草树木。
我们又开始争论起湖的名来。
“应该叫雅湖。”老公道。
“什么雅湖?应该叫青衣湖。”他显然是根据雅女湖取的名,我不赞同他的意见。
“要不叫清雅湖,或者叫雅清湖……”
我们的争论沿着湖边不休。
走过不远,到了公园腹地。那儿有一个视野开阔的大理石地面观景平台。站在此处,湖光水色一览无余。但因为刚修好,绿化还没显效,又是秋天,一切景致有点萧条。
老公指着左边两棵大榕树对我说:“以前那儿有个碗口大的泉眼,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附近的农民都在那儿挑水吃,还在那儿洗衣洗菜……”
哦,泉眼?它会有怎样的故事或传说呢?我边走边在头脑中想象着……
再往前走,是两座白石桥。桥下,成群结队的桃花鱼在水里自由穿行嬉戏。站在桥上,老远就听见孩子们欢快的笑声。不远处,是一个儿童玩乐场,有许多适合孩子的玩乐设施。孩子们正在上面爬上爬下,尽情挥洒童真童趣,银铃般的笑声传到了很远很远……
继续往前走,几大片粉黛乱子草地闯入了眼帘。这两天,正是粉黛乱子草的盛花期。一阵秋风拂过,草地扬起了一片片粉黛色的花海,如纱,如烟,如梦,如幻,引得许多大人小孩流连。“咔嚓”,手机定格下他们妙曼的倩影,活泼的身姿,也定格下了湿地公园美丽的秋色。我忽然顿悟:同事们微信朋友圈里发的打卡网红地就是这儿,我还以为是哪个风景区,原来就在家门口……
回来时我们走的是江边木板路。江边还是原来的那片沙石地。从前,无数个春日的周末,我和老公来这儿摘枸杞芽、捡石头、野餐……杂树林里、芦苇丛中,不时扑棱棱飞起一只只野鸡。惊吓连着惊喜。然后,好奇的我总要跑去看看能不能捡到野鸡蛋……
江边还有几处奇形怪状的大石头,也不知道是江水冲刷了多久留下来的。站在上面眺望,一边是浩浩的江水,一边是静静的湖水;一边是雄浑壮阔,一边是婉约雅致。中间长桥横跨,四周高楼林立,远处青山环抱。
好一个生态洪雅,宜居洪雅!
好一处诗意栖居地!
古井老泉
在洪雅青衣江畔,有一个小地名叫安宁坝,坝上有一个村叫安宁村,紧挨安宁村,有一座跨江大桥叫安宁大桥。
1984 年,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四川工作队、四川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在安宁村考古,发现一处早期人类活动遗址,初步判定为新石器遗址,命名为“王华遗址”,安宁村改为“王华村”。后来,2010、2011年,再次对王华遗址进行考古复查,从更多出土文物考据出“王华遗址”为商周时期遗址。考古证明:洪雅这座小城,3200年前,就有人定居活动了。
3000多年的时光在漫漫历史中流过,洪雅这座小城穿过秦汉的风烟,行经唐宋的繁华,走过明清的衰落,来到了日新月异的21世纪。“王华遗址”已不在,“王华村”的村民已搬迁,只有一口泉眼——“王华遗址古井老泉”,从3000多年前——或许更早吧,一直汩汩涌出,默默流淌……
“王华遗址古井老泉”如今在新修的龙吟滩湿地公园内。
又是一年春好处。
周末,春雨停歇,新阳初升。
窗外,鸟儿阵阵婉转的啁啾唤醒了晨曦,唤醒了梦中的我。
今天,应该是个美丽的日子吧。
伴着好春光,我怀着虔诚的心情,踏上了寻觅 “王华遗址古井老泉”之路。
春日雨后的龙吟滩湿地公园,樱花树下,落英缤纷;草树相映,湖碧水清。蝉躲在大树的新绿中唱着春之歌,声音或高或低,婉转悠扬。小河岔中,清澈的溪水,碧波漾漾。一小片睡莲那层层叠叠的叶子中间,冒出两三枝粉嫩粉嫩的莲花;水里,成群的桃花鱼在水草间嬉戏,追逐;偶见一只两只野鸭、天鹅、白鹭悠哉游哉在水里戏水、捕食、鸣叫,游人一靠近,扑棱棱从水面飞起、盘旋,又在不远处落下。
沿着溪边的步行道往前走,两棵大榕树出现在眼前。冠顶,已长出亭亭如盖的新叶;低处枝上,那个个饱绽的芽苞,似乎马上要胀裂似的。
榕树下,有一个由鹅卵石和条石堆砌的小水潭,潭前有一条小石水槽。泉水从泉眼细细微微地涌出,从水槽流到小潭再汇入小溪,清清浅浅,缓缓流淌。
问“泉”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这就是从3000多年前一直在汩汩涌出清凉泉水的古井老泉呜?这就是滋养了洪雅祖祖辈辈的古井老泉吗?
心情微微有些激动。禁不住弯下腰伸出双手在泉水中一漾,再掬一捧老泉水入喉,清清的,凉凉的。
我的祖辈,我们虽然无法穿越时空相会,但今天,我终于和你们共饮一眼泉的水了!
潭前有一告示牌。我仔细阅读。老井呀老井,原来您名叫“漂沙井”。其实,叫您“井”都不太恰当,您实非井状,乃条形石沟,分为三段,上游供饮水,中游供淘菜,下游供洗衣。您老人家就用这样简短的三段路程,千百年来,默默地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的洪雅人——
一个个清晨或黄昏,一群群端着蔬菜、衣裳的大妈大娘来了,身后或跟着一些“小尾巴”。他们来到您身边,洗菜的洗菜,洗衣的洗衣,还聊起了家常。小孩子们也淘气地嬉闹起来,原本静寂的地方顿时喧闹起来。您开心地眯着眼打量着一切。过了一会儿,一群壮实的汉子挑着水桶来了。他们默默无语,有序且熟练地拿起一只桶子往您身体里一荡,然后换另一只,接着挑起。扁担在肩上晃悠,吱——咯——,唱起一路动人的歌谣……
时过境迁。古井老泉,如今,您伫立在龙吟滩湿地公园内,有美景相伴,有游人相陪,偶尔也为游人解解干渴;您用您那双仍然清晰明亮的眸子映照着那两棵大榕树,映照着那蓝天白云,有时也会抬眼望望远处的江水、高楼……
走在来时路,口中仍回味着古井老泉的滋味,脑中不断浮现出古井老泉的面影。喧嚣江边如此一泉,宁静古榕下如此一井,那样朴素,那样平凡,那样静默。它伴着沧桑,伴着烟尘,伴着古老的青衣江,在岁月里缱绻……
“王华遗址古井老泉”,心里叨念着这个名字,一串串疑问在心中盘旋。为什么这个遗址以“王华”来命名呢?他是考古发掘出的人名吗?他是当时定居人群部落的首领吗?新石器时代人就有姓了吗?……
古井老泉,老泉古井,它明明很浅却又那么深……
寻找龙吟的声音
居所窗前斜对面是一小公园,一直未得其名。因地势低洼,排水不畅,以前每逢下大雨,就成了一个“池塘”,水深处可没成人腰部,要好几天才消退。3年前政府启动改建工程。改造完工后,立一告示牌:龙吟绿地。
江对面,是新建成的打卡网红地——龙吟滩湿地公园。
又是龙吟?
为什么都取名龙吟?
隆冬。
微雨。
天地间一片迷蒙。
独自一人行走在寒风冷雨中,去寻找龙吟的声音。
龙吟绿地里,青瓦红栏的走廊前,一方小小的池塘。夏日葱茏的荷花不见了,秋日梗谢的荷枝不见了,灰苍的天空映在清冽的池水中,一片肃冷。
草坪里的草大多已枯萎,好多树木的叶子早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老树上,不时有鸟雀斜飞,唧唧地叫着,为这寒冬增添了一丝生气。一些四季常绿的乔木,深绿的叶子在冬日里更显苍郁。奇怪的是榕树。有的叶子掉光了,有的枝叶繁茂,呈深绿色,有的刚长出嫩黄嫩黄的新叶,虽泛着勃勃生机,却不免让人担忧:它能经受严冬的考验吗?
青衣江上,薄雾迷蒙。对面的龙吟滩湿地公园也是一片模糊,只看见一些影影绰绰的树廓挺立在江边。远山全笼罩在雾霭中,一片静谧,一片安详。
洪州大桥上,江风伴着寒雨袭来,冰冷冰冷的。脚下,清冽碧蓝的青衣江水缓缓流过。白居易《忆江南》诗云: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冬日的青衣江,没有如火的江花,却有如蓝的江水,和着冬日的肃穆流淌,更具有江南的诗意。
江中浅水处,偶有白鹭在觅食。不时,有一只两只从水面掠起。那一抹白影横掠水面,穿过桥洞,飞向远方,“迷雾与孤鹜齐飞,冬水共长天一色”。
脚下,江水一路浅吟低唱。
这地方可就是昔日龙吟滩所在地吗?
为什么叫龙吟滩?
传说它的得名与李冰治理青衣江江水有关。
一位洪雅竹梅文友在《四川洪雅龙吟滩湿地公园隐藏的历史文化》一文中写道:
秦时李冰为蜀守,青衣江水从雅安水口进入洪雅,因地形地势原因,碰击溷崖山腰,水流湍急,来往船只被破坏十之七八。李冰派人查明原因,带人将溷岩凿平,通正水道,消除了隐患。据说当年李冰在凿平溷岩时,触及水神青龙老巢,李冰操刀入水与青龙搏斗,青龙向东败走,李冰乘胜追击,青龙到达此处,自以为逃过李冰追击,暗自庆幸,得意洋洋,此处而得名“龙吟滩”。
龙吟滩又名龙吼滩,文中记叙:
青龙被李冰追击到此处,见李冰紧追不放,懊恼不止,发出怒吼,不得不回头与李冰再战,得名“龙吼滩”。
李冰,就是那位公元前三世纪任蜀郡守的他吗?就是两千多年前修建都江堰的实践科学家的他吗?就是手握一把长锸站在水坝边的他吗?……
时光穿梭,回到秦朝。
湍急的青衣江上,时常船翻人亡。
一位身着秦服的男子,风尘仆仆从秦都咸阳到蜀中,到洪雅。
他眉头紧锁,站在江边苦苦思忖。
终于,他昂首展开了笑颜。命人:
凿掉险岩。
通正江道。
不慎触犯水神青龙。青龙从江中高高跃起,他又操刀与之顽强搏斗。恶龙懊恼,仰天怒吼,嗷呜——,龙吟滩(龙吼滩)因此而得名!
古往今来,神秘的龙吟滩也曾留下了文人墨客的诗声。
唐代著名边塞诗人岑参在《江行夜宿龙吼滩临眺思峨眉隐者兼寄幕中诸公》写道:
官舍临江口,滩声已惯闻,水烟晴吐月,山火夜烧云。且欲寻方士,无心恋使君,异乡何可住,况复久离群。
明朝祝之至(洪雅人)在《龙吟春雨》题道:
昨夜春归过画桥,龙吟滩上水潇潇,江风吹乱催花雨,冷吐岩红一点娇。
……
时光转瞬两千多年。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龙吟滩,脚底江流的日夜歌声,可是你在地底深情的吟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