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彝堡,洞见北凉天空的云烟
山是阎良山,水是黑河水。阎良山依旧,依旧赫红,只是阎良庙的香火比以前稀少了很多,庙也只剩下残垣断壁,让人感慨万端。黑河水涛声依旧,只是没有了镇河塔,连河水也无精打采起来,悠悠荡荡的向西流淌。古老的平彝堡也在一片破四旧的浪潮里把仅仅剩余的牌坊堡门戏楼统统一扫而光。时光匆匆,时光推进的进程中,平彝堡被历史的大潮涤荡的只有忘不了的乡愁,这座北凉时期鼎盛一世的堡寨却永远走进了人们的记忆。
登上阎良山,如同踏进了浩瀚历史的长河,庄严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有种梦回北凉屯田戍边的错觉,那飞檐凌空的堡楼讲述着金戈铁马的峥嵘岁月,那坍圮破旧的庙墙见证着沧桑岁月的变迁,山下那条赫红色砂石路上深深的车辙诉说着昔日丝绸之路商贸的繁华。
漫步河岸,静听河边大树燕鸣啾啾、风声簌簌、遥想堡寨风铃悠悠、人声沸沸。俯看将军威武、士兵雄壮、宫女妙曼,一千六百多年的轻轻一叹,呼吸之间这或许就是前世之缘今生之份,擦肩回眸的一瞬间,悄无声静无息,却令人思绪绵绵。
穿越时空的阻隔,梦回北凉王朝,重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悲壮,领略“长城饮马寒宵月,古戍盘雕大漠风”的凄凉,感受“烽燧高与白云齐,堡寨危楼万豁低”的雄伟,置身镇河塔前可曾想一代枭雄沮渠蒙逊跃马扬鞭横扫河西的万丈豪情?
演武场内将士们阵容整齐、杀声震天,是怎样的激情?一场“沮渠蒙逊大战李嵩”的历史演义已经定格在线装的史册中,令多少热血男儿泪流满面。
左宗棠来了。带领着他的湖湘弟子远征新疆,西征新疆的湖湘大军,惊起一路风尘。以“壮士长歌,不复以出塞为苦也,老怀益壮”之言,慷慨出征。荡平新疆回师路过平彝堡时,亲手写下“一杯荒土苍梧泪,百尺高楼碧血碑”,为收复新疆血洒疆场的将士竖碑立传。
张罗公路黑河古道旁栽下的“左公杨”、“左公柳”,为当年左宗棠西征时栽种。“左公柳”为龙须柳,又叫卷毛柳,杨柳枝杈上,卷毛柳条正绽出一片新绿。阎良山北黄沙掩面,山下黑河边绿树婆娑,构成一边是长河落日绿盈蔽日,一边是大漠孤烟的相映交辉的奇特地理奇观。
走过三十年前老人指点过的曾今的堡门,穿越门洞,一股遒劲的山风扑面而来,有些睁不开眼。漠风如刀,风头余韵,虽刚劲,也绵柔。
走出堡寨,伫立高高的阎良山山峰。北望戈壁大漠,满眼的苍黄,天边浓云蔽日,大地漠风掩沙,一种博大沧桑之感溢满心头:脚下千年古道,由此西去——征战将士,丝绸之路上来往的商旅,伴着大漠孤烟,落日黄沙,走进无尽沧桑的行旅中。
劲风强悍,在耳际呼啸。侧耳聆听,风中似隐隐传来金戈铁马的厮杀声。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边关冷月为幕布,大漠黄沙为舞台,上演着一幕幕轮回大戏:塞外驼铃、羌笛胡笳中,浸淫着数千年来战马嘶鸣,轮番上演着联番和亲的悲喜剧,诉说着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世代恩仇的无尽哀怨。
这荡人心魄的漠风,穿越了汉、唐、宋、元、明、清史册,穿越了匈奴、鲜卑、突厥、契丹、回鹘、瓦刺、蒙古人的马蹄,演绎着迁徙与聚居、和平与杀戮、征服与抗争、繁荣与衰败的故事,千百次轮回,血染江山,流星飒沓。最终,双方在血泊中洗手,干戈化玉帛,铸剑为犁头,不同的民族终被时光冶炼成一壶烈酒,在泯尽恩仇时举杯痛饮。胡汉通婚,血脉融合,后裔繁衍,不分彼此,最终炼成一个家国天下的共同体。
林则徐来了。在流放充军新疆伊犁的西行途中,经过平彝堡,目睹堡寨,临风怀想远戍凄楚,感慨万千,留下“长城饮马寒宵月,古戍盘雕大漠风。除是卢龙山海险,东南谁比此关雄”的诗句。望一眼堡寨,钦差出行的威严,虎门销烟的气势,誓死抗英的雄心,都随西风飘散,零落成灰,唯有“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的警句,在心头跳跃激荡。
月起月落,风涌风动。
落英缤纷的树叶,随着猎猎西风漂浮在漠风沙尘中,纷飞在征战马蹄下,夯筑进堡寨的砖墙里,记录着民族血色征战、开放交融的经世流年。
风雪从平彝堡城墙的垛口漫过来。夜深了,雪大了,牛粪火映红了脸,黑河滩上,阎良山坡戊边将士的帐篷散落成一朵蘑菇,盛开在烽火台下。远来的西域商旅团队经历大漠风暴后,偶见一缕灯火闪烁,拼命奔来,一阵寒风掀开布帘,酥油灯光照亮了一张张高鼻蓝眼的脸,将士们将牛粪火拨大,火光映照着两种不同肤色的脸。将士将身上的皮袍脱下,给远道而来的异域旅人披上,并肩捱过漫漫长夜。
这一夜,强悍漠风,缤纷大雪,如冷月琵琶,拨动琴弦,轻抚乍暖还寒的心。戈壁滩上扬起的雪粒,像灵性的思想,飞落进“不望祁连山顶雪,错把张掖当江南”中,将墨玉色的夜光杯荡起地中海般的海浪和潮汐……
炊烟袅袅,雪花飘飘。
风雪中乡村郎中阎良踉跄的脚步在村庄踏响,村庄的某个角落传来了一声婴儿的啼哭,一个新的生命诞生。
在平彝堡,在阎良山聆听历史的声音,感受古今的碰撞,人海茫茫中在古城楼中镇河塔上看似不经意的邂逅,或许就是一次穿越时空的偶遇。沧海桑田变幻中的我们只是一瞬间的过客,如果转换了时空实现了穿越,你是否能在北凉王朝历史轮回中找到那个曾经的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