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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第二次当兵

2023-09-21抒情散文吴学伟
我和李尤初次相见,是在两年前一个毫无特色的夏季傍晚。当时我正陪同精准扶贫检查组检查工作,李尤坐在村委院子中间红旗台下的轮椅上,高谈阔论着他的“当兵”训练见闻,身边站……

我和李尤初次相见,是在两年前一个毫无特色的夏季傍晚。当时我正陪同精准扶贫检查组检查工作,李尤坐在村委院子中间红旗台下的轮椅上,高谈阔论着他的“当兵”训练见闻,身边站着好几个人,都瞪圆了眼睛听他讲故事。qF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2000年的时候,李尤十八岁,正在他父亲想尽办法挑选出来的学校里极不情愿地读着高中。李尤说他不想读书,打心眼里不想,他只想当兵。qF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父亲不想让李尤当兵,他说他只有李尤这么一个儿子,当兵的训练是严酷的,他不想让儿子在军营受苦。李尤不干,一有时间就给父亲讲当兵的好处,甚至以绝食相威胁,父亲才叹着气同意了。qF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体检、政审,一切都进展得比想象中顺利。李尤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军营生活,手握冲锋枪,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一条条小水沟。李尤说那时候,他无比激动,整夜整夜很亢奋,想象着心仪已久的军营。李尤还说他十几年来,从来没有像那时候那么高兴过。qF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李尤要去青海当兵,需要在火车上过两个夜晚和一个白天,和李尤一起前往的还有他余怒未消的父亲。在青海过马路的时候,李尤的父亲背着行李走在前面,他没想到跟在身后的李尤会被一辆蓝色的出租汽车撞翻。就这样,李尤在青海的医院昏迷了十九天。醒来以后的李尤才知道自己左腿大腿以下的部分已经被锯掉了,同时被锯掉的还有他就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的当兵梦。qF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时间的齿轮不会因为李尤的痛苦而停滞不前,但李尤的痛苦也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有所减轻。从医院出来以后的李尤懒得起床,懒得说话,甚至也懒得流泪。李尤说当他知道这辈子当兵无望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活不活着已经无所谓了。李尤不怕死,但他说他不会自杀,一者是怕父母伤心,二者李尤怕死后被认识自己的人笑话,怕别人说他承受不了痛苦,不像个军人。qF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2008年北京奥运期间,中国举国欢腾,但李尤的父亲却在这期间被病魔夺去了生命。他临死的时候还在无止休的后悔,后悔没有早些同意李尤去当兵,这样他们可能就不会去青海了,也就不会撞上那个可恶的蓝色出租车。父亲走后,李尤和他的母亲开启了他们艰难的贫穷岁月,当然,艰难的是李尤的母亲,李尤还是一如从前懒得起床,懒得说话,甚至也懒得流泪。qF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2014年,李尤和他的母亲被纳入了建档立卡贫困户,还给他们安排了帮扶人,说是要对他们“精准”帮扶。母亲有些激动,李尤无所谓,他说自从和那辆蓝色出租车相撞之后,他已经和死人没有区别了。qF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李尤的帮扶人是县上的武装部长,这个人李尤认识。当年当兵的时候,李尤曾经找他签过字,还和他说过三两分钟的闲话,那时候他还是个什么科长。李尤现在很害怕见人,也不愿意见人,更别说还是一个有可能让他回忆起痛苦往事的人。武装部长来李尤家里的时候,李尤选择了装睡。qF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让李尤想不到的是,之后,他家里经常来一些不知名的人,问他们一些与贫穷有关的问题,多数时候这个武装部长也会跟在后面,但这一切和李尤都没有关系,回答他们提问的自然是李尤的母亲。qF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后来李尤家破旧的房子被翻新了,说是危房改造,还给他家新修了羊舍,免费发了九只小山羊。李尤的母亲乐坏了,生活的激情之火似乎被咩咩叫着的羊羔点燃了。李尤也高兴,但他是为他的母亲高兴,他对这一切都无所谓,他没心情去关注几只羊,养羊从来都不是李尤的梦想。qF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武装部长又来了,李尤只好假睡。qF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每天都这样睡着,不闷吗?”武装部长似笑非笑地问李尤。qF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习惯了”李尤简单回复了一句,继续假睡。qF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其实我知道你心中痛苦,但人总要面对现实,你一个差点就要去当兵的人,连这么一点小挫折也扛不过去吗?十几年了,每天都这样不见人,你就不怕认识你的人背后笑你懦弱吗?”。武装部长似乎是随口一说,但李尤却说他当时似乎听见了自己内心颤抖的声音。也就是在那一刻,李尤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废人。后来,李尤和这个武装部长聊了很多,几乎都是关于军营的事情。李尤藏在心里的那块冬天里的冰块似乎有了被融化的迹象。qF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之后,武装部长隔三差五来李尤家,和李尤聊军营,聊当兵岁月。李尤的笑容多了起来,下床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并且用上了拐杖和轮椅。qF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这一天,武装部长忽然兴奋地跑进李尤家,对李尤说自己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原来这一年武装部又招了一批新兵,新兵入伍之前会有三个月的提前训练,他想让李尤参加这个训练,他说顺便也能教育他们的新兵。qF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训练开始的第一天,李尤站在新兵前面,武装部长一脸凝重的向大家介绍李尤:这个人的人生理想就是去当兵,并且为当兵付出了很多努力,但由于命运的不公平,让他在去往当兵的路上失去了左腿,眼看就要实现的理想破灭了。今天,他将跟我们一起完成训练,开始他的“第二次”当兵,我们可以看一看,一个只有一条腿的男子汉,是如何自强不息,开展训练的……qF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一旁的李尤早已泪流满面了。qFU在线经典美文散文诗歌大全免费阅读-新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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