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落下来的,都是恩赐(组诗)
头顶上落下来的,都是恩赐(十首)
午后,经过一排小叶榄仁时 我抬起头,阳光的碎片穿过密密匝匝的叶子 落在我脸上 犹记得下雨天,在小叶榄仁树底下 我抬起头,雨水也是这样,落在我脸上
争绿
在一个冬末的早晨 我站在田野边的高台上 远山的黛绿、槟榔的墨绿、香蕉的油绿 一览无余。特别吸引我眼球的是
收割后的水田里 枯黄的稻茬间长出新叶 有不知名的野草,四处丛生,高矮参差 在春耕之前,它们同样争抢着 这田野的绿色
在雨中 纷纷扬扬的小雨 不知道有没有被寒流冻伤 农贸市场外的路旁,一些菜农地摊 因其没有归市,常常被驱赶 我打伞经过的时候,听着他们吆喝 被雨淋后的蔬菜更显新鲜了 不像他们的脸,挂着雨珠,暗淡 我为买菜而来 生活让我与他们有了交叉 却又仿佛毫无关系 我看见有人卖完菜,挑起萝筐离开 马上就有其他菜农填补进去 他们就像这地上的水,前面的流走 后面的跟随,维系着一种状态 从来就没有人计算过 这些自由的卖菜人,一共有几个
破绽 中午,我经过一户人家 一阵鞭炮声过后,我听到了喜庆的乐曲 门口停着几辆贴花的婚车 忙碌的场景里流动着灿烂的笑脸 犹记得几年前的某一天,这户人家披麻戴孝 厅堂中间放着一口棺木 做法事的人念念有词,有人哭天喊地 也许下一次这里的热闹,会是新生命的出世 或者其他的悲喜,这样的日子 就像一个个生活的凸点,人们认真地哭 认真地笑,看不出任何破绽
湖畔 想到爱,与被爱 想到春日迟迟 我们被堵在新年旧岁的关口 一个有阳光的下午,我来到湖畔 不敢张扬的风,吹皱湖面 草叶初长,浅黄浮动 一艘轻舟上,有人在撒网捕鱼 轻巧的动作让我一度着迷 湖水的立世之道 亦聚亦散。聚则占地为湖 散时漏网而过。不像水中的鱼 看似游刃有余,却卡于躯骨的坚硬 挣扎于网上。湖边的人 嬉戏、野餐、拍照,吹风,晒太阳 他们收起了生活的困顿,我渐渐明白 日子锋芒太多,我们有时需要 一个低沉、开阔的湖和 模糊、黛青的远山
夜钓
现在回想起来,夜钓 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在南台水库 月光浮在水面,远山画在天边 我们并排而坐 水里面是我们未知的世界 带着诱饵的鱼钩,成了交流的途径 还有夜光漂负责传讯
一次次的实践证明,食之本性 成全了陷阱与快感 我们的胜利,不在于与鱼的较量 而是垂钓者之间的竞争 鱼的记忆那么短,它们不会亡羊补牢 甚至有可能忘记身边存在过 这个鱼,那个鱼 我也曾怀疑,鱼会叫喊吗?如果冷不丁 大叫一声,我们一定会 吓一大跳
池塘 我家门前有一口池塘
每隔一段时间
池塘里的水,就会被人清理干净 塘底裸露的泥土被风吹日晒 很快地,就被一群不知从何而来的野草 占领,绿油油的 不久之后,人们又往塘里灌水养鱼 恢复了原有的模样 有些草啊,总想占据有土的地方 岂不知,所有的池塘,水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窗子 窗子是一个画框 框内的景色不断地变化 现在,春又回来了 景深拉长,绿色互相重叠 落在上面的阳光,又轻又鲜活 我知道随之而来的 还有花开和鸟鸣 我不去辨认春天的内容 我想窗子也是,它比我更坦然 不仅接纳了四季的变化 还对我多年的生活一览无余 似乎它得到了最多,而实际上 它一直是空的
捕鱼的人
冬日暖阳里
捕鱼的人在城郊的河道布网
圆形的倒扣式围网,固定在滑轮之上
鬼针草花开灿烂
河面上闪着熠熠金光
捕鱼的人放网之后就眯眼斜躺
每次收网的声响都会惊动对岸的我
网内空空,一条鱼虾都没有
他不紧不慢地重复
野花间忙碌的蜜蜂,肯定不像捕鱼人
倒是在读书的我,每次的翻页
就像他的放网收网
湖底 见到干涸后的湖底 我仿佛看到了一张沧桑的脸 沟壑纵横,所剩无几的水 正阐释着汇流的概念
杂草顺从泥土失水时间的长短 不动声色地掠夺 已经有一些绿色浮动,颓废的荒芜 让我的思维陷入泥潭中 看到世事的两极—— 似乎这尘世 只是水与草的抗争 要么被水所养,要么被草所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