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盛夏
当疯丫头从我家后面的窗户探头探脑往里望的时候,赤条条的我正躺在阳光四射的土炕上,嘴里叼着一根顶花带刺的黄瓜,“咔嚓咔嚓”嚼得起劲儿呢。
那黄瓜上带着几星泥点儿,甚至还隐约着几只若有若无的腻虫,但此时的我已经无暇顾及了。连日来的艳阳高照,似乎把大地都烤焦了,井水干涸,尘土飞扬,就连平日里那些沸沸扬扬的狗儿猫儿也都噤了声,整个村子四处蒸腾着一股焦煳的味道。一大早,爸妈便急三火四地挑着水桶浇地去了,尽管只是杯水车薪的拯救,但是他们总不能眼睁睁瞅着那些可怜巴巴的玉米高粱谷子一天天弯腰塌背地枯萎下去吧。
现在,家中只剩下我一个人看家护院了,几次抓耳挠腮地想跑出去玩,可大中午的,满世界都是明晃晃的太阳,就连找到一处阴凉的地方都是一件难事。于是百无聊赖的我躺在土炕上翻来覆去地撕扯着那几本破头齿烂的小人书,《小兵张嘎》《小英雄雨来》《鸡毛信》。看着看着,我突然发现那些书里竟然藏有那么多好吃的,什么凉冰冰的西瓜了,甜滋滋的糖块儿了,香喷喷的羊肉了。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惟妙惟肖的吃食和坏人们夸张的吃相,禁不住馋得两眼放光,口水横流。
抬起头,望了望窗外那个灰突突、毫无生机的菜园,我就像一只恶狼似的使劲儿咽了几口唾沫,红着眼睛木了一会儿之后,“蹭蹭”几个箭步蹿到窗前,然后猫一样纵身从窗台上跳了出去。
菜园里,茄子辣椒黄瓜无精打采地歇着晌,俨然一个个垂暮的老人,胯下那些吊儿郎当的果实着实小得可怜。扫了几眼,我不免有些失望,最后暗淡的目光苍蝇似的轻轻落在了那几个黄瓜架上。瓜秧瘦瘦的,但很顽强,努力地向上生长着,几朵黄色的小花开得正艳,星星点点地漫延着,有的瓜秧刚结扭儿,细细的,弱弱的,不知何时才能长大成人。但此时我的口腔里已经逐渐产生了一种攫取的欲望,我的目光也像狐狸一样贪婪地搜寻着。突然,在一株黄瓜秧的底部,我如获至宝地发现了一根直挺挺的黄瓜,粗壮,饱满,富含水分,充满诱惑。我知道,这根黄瓜恐怕早已被明察秋毫的爸妈记录在案了,他们只不过是在耐心等待它长得更长些,更粗些,然后摘下来,最大限度地供全家人食用,而此时的我已经箭在弦上,等不及了。
那根粗壮的黄瓜被我轻而易举地从瓜秧上拧下来的时候,似乎还很不情愿,仿佛知道我违背了爸妈的意愿,有些不太配合,瓜秧和黄瓜身上密密麻麻的小刺刺得我很不舒服,但它终究还是缴械投降了。
天实在是太热了,我的身上像着了火,从菜园里一溜儿小跑出来,呼哧带喘地直奔里屋。汹涌的汗水已经浸湿了下半身那条皱巴巴的裤头儿,粘乎乎地包裹在我的身上,有些难受。我家平日里很少来人,更何况烈日当空的晌午呢。索性我一不做二不休,三下五除二就将那条湿漉漉的裤头儿脱了下来,歪歪斜斜地挂在了窗子上,仿佛一面日本的膏药旗,我则大写特写地铺展在那铺被阳光晒得滚热的土炕上。而整个过程中,那根朝气蓬勃的黄瓜仍牢牢地掌握在我的手里,眼睛也探照灯一样四处扫射着,唯恐被他人抢走了似的。
黄瓜在手,刹那间我突然感觉到枯燥的生活霍地美好起来了,我就像那个身着新装的皇帝,安逸地躺在那铺土炕上,张开嘴巴神圣而小心翼翼地从黄瓜的底部开始咬起,随着“咔嚓”一声脆响,那根黄瓜砰然断裂,丰沛的汁液和着黄瓜独特的清香霎时充满了全身。开始的时候我还努力控制着享用那根黄瓜的节奏,渐渐地,场面就有些失控了,不到两分钟,甚至时间更短,那根黄瓜便被我消灭得无影无踪了,只剩下一个绿绿的顶,以及一段儿残存的可怜兮兮的蔓,犹如一顶被人遗弃的破旧的帽子。
正当我低着头认真研究如何处置这顶破旧的帽子的时候,突然听见后面的窗户传来一阵“吃吃”的笑声。那笑声很特别,明显是从半开的嘴巴和宽松的指缝间故意溜出来的,嘲笑,窍喜,甚至还有一丝威胁。我知道,自己光着屁股偷吃黄瓜的细节早已被疯丫头了如指掌了,巨大的恐惧就像一条蛇,在我的身体里上蹿下跳。我怕疯丫头嘴欠告诉爸妈,告诉爸妈,黄瓜事小,光屁股事大,更何况当时的我是面对一个疯疯癫癫的女孩子呢。于是,我一边急冲冲地像套面口袋似的套上那面膏药旗,一边讨好地冲着疯丫头喊了一句,吴美丽,进屋玩呗,我这儿有好看的小人书呢。吴美丽,也就是疯丫头,白了我几眼,然后用雪白的牙齿咬了咬粉红的嘴唇,“咯咯咯”笑了几声,并没有理睬我,转身风一样跑远了。
疯丫头已经二十岁了,住在我家后院。十五岁的时候抽过羊角风,治了几次,时好时坏,后来家里就放弃了,疯丫头就疯疯癫癫了。据说疯丫头的病是因为村里的一个男人得的,那个男人叫程小金,那个时候广播里的《隋唐演义》播得正欢,于是有人便顺嘴叫程小金为程咬金。而程咬金是个大老粗,程小金却文质彬彬的,一双欲说还羞的大眼睛,一张跟扑了面粉似的脸,和那个要多粗有多粗的程咬金一点儿都不搭边儿。
疯丫头那一年刚刚十五岁,第一眼看见正在镇里读高中的程小金,疯丫头情窦初开的小心脏便“怦怦怦”地跳个没完没了,有事没事总是尾巴一样围着程小金的屁股转。后来,程小金真的像程咬金一样,高中三年砍了三板斧,就轻而易举地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去了省城读书,因此每年只有寒暑假的时候才能回来一趟两趟。
别看疯丫头有时疯疯癫癫的,但是对程小金回来的日子却一直记得清清楚楚的。程小金要回来那几天,疯丫头都会起大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早早来到车站,一边扑闪着又黑又亮的大眼睛,出神地向着省城的方向张望;一边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轻轻柔柔地咬着粉红的嘴唇。大家知道,疯丫头是在等程小金。等那辆风尘仆仆的客车摇摇晃晃拐进车站,疯丫头便会第一个冲上前去,像抢红绣球似的争着抢着去夺程小金手中的包包裹裹。而程小金则机警地将手中的包包裹裹高高举起头顶,落了空的疯丫头顿时尴尬地白了脸,那几颗雪白的牙齿将粉红的嘴唇几乎咬出了血,旁观的人顿时苍蝇似的起了哄,疯丫头随即在众人此起彼伏的哄笑声中蝴蝶一样飘远了。
一开始我对疯丫头是十分鄙视的,认为她缺心眼儿,一个黄花大姑娘抱着一棵虚幻的大树不放,迟早是会被别人的唾沫淹死的。但是后来,出于同情我对疯丫头的痴迷逐渐滋生了一丝怜悯,并一点点产生了一些好感,有时候还会和别人一起锉着牙根骂那个不解风情害人不浅的程小金,甚至还幻想过跟不犯病时的疯丫头处对象,有一次还梦见跟疯丫头亲昵地搂抱在一起的情景呢。
当然了,我思想这些的时候,都是寒暑假结束之后程小金在省城读书,疯丫头不再疯疯癫癫四处寻找程小金的时候。之后我还起早贪黑认真研究过村子里电线杆上那些神乎其神的广告呢,但那些错字连篇的广告很令我失望,百分之九十都是治疗阳痿早泄不孕不育梅毒性病的,治疗羊角疯的一个也没有。后来我又跑到村北头早些年当过赤脚医生的马大脚那儿求助,但马大脚常年不在家,尽管已经六十有二了,两只大脚仍像两只熊掌一样敦实,走起路来依然健步如飞。有时即便被我撞见,马大脚也是眯着眼睛嘴里叼着一支长长的烟袋低头走自己的路,并不搭理我。纵使我撒开丫子一路追撵可是怎么也追撵不上,末了气得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冲着马大脚的背影一顿神骂:“马大脚,跑的快,见着死孩子往家拽。先吃前大腿,后吃囊囊踹,剩个卵子皮,做个烟口袋。”
治愈疯丫头的美好理想彻彻底底破灭后,我也十五岁了,踢踢踏踏背着书包去镇上读初中了。每逢礼拜天学校放假急匆匆步行回家的时候,我总会雷打不动地在家门口碰见疯丫头。见了我疯丫头先是“咯咯咯”一笑,然后千篇一律地问我学习累不累,再问程小金啥时候能回来。其实程小金早已大学毕业了,而且留在了省城,听说是在搞什么黄瓜柿子的无土栽培项目,自此很少回家。一而再再而三我被问得烦了,便随口说道别着急,程小金明天就回来了。哪成想疯丫头真的信了我的话,第二天一大早就兴冲冲去了车站,痴痴等了一整天,最后当然是无功而返。为此疯丫头再见到我,脸上便布满了怒气,毋庸置疑我成了她心目中的敌人。而这次我光着屁股偷吃了家里那根弥足珍贵的黄瓜,被疯丫头撞个正着,不禁有些英雄气短有些后怕了。我绞尽脑汁地想尽一切可能采取的办法,尽快扭转这一被动局面,讨好疯丫头,堵住她的嘴。
可是我头昏脑胀想了很多办法,拉拢,腐蚀,恐吓,说从马大脚那边论我们还是亲戚呢,说我给你买些好穿的好吃的好玩的,说你要告诉我爸妈我就弄死你,等等,但这些对于生性倔强而精神又异于常人的疯丫头来讲似乎都不奏效。昏昏噩噩了三天之后,黔驴技穷的我依然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来,最后索性放起了挺,俗话说的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破罐子破罐,如果哪一天疯丫头真的一股脑将我的丑事捅了出去,我也只能死猪不怕开水烫地认命了。
平安无事了几天之后,我的那颗一直悬在嗓子眼儿的心一点点地放了下来。那些日子,我就像一条野狗漫无目的地在村子里摇着尾巴四处乱逛,结果又冤家路窄地撞见了背着药箱子四处行医的马大脚。撞见了马大脚我不禁又触景生情地想起疯丫头来,想起疯丫头我的腿就有些酥了,嘴也软了,当初骂马大脚的那几句顺口溜也溜不出来了。而这一次马大脚的两只熊掌似乎并不像以往那么快了,匆匆忙忙赶路的同时,偶尔还会鬼头鬼脑地回望一下,好几次差一点儿被脚下的土块儿绊倒。手搭凉棚瞭望着马大脚有些狼狈的背影,我恶狠狠地猜想他一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了,那丑事一定是与男女关系有关,而且比我的丑事还要丑上十倍二十倍,要不村子里的人怎么总在背后戳着他的脊梁骨说他的坏话呢。我也看见过马大脚在给疯丫头看病的时候总是猫一样盯着疯丫头馒头一样圆鼓鼓囊囊的胸脯不放,不一会儿的工夫嘴角的哈喇子就仓仓皇皇地淌了下来。进而我果断地推测马大脚之所以三番五次不搭理我,就是怕给疯丫头看好病,疯丫头时好时坏地疯癫着,他才能乘虚而入地占疯丫头的便宜。想到这儿,我即刻又活泛起来,跺着脚冲着马大脚留下的丝丝缕缕腥臊之气,“呸呸呸”吐了三口唾沫,大骂了三句“马大脚,是个屌”。
三伏天是最难熬的,一天比一天热,一天比一天旱,太阳从升到落一直明晃晃的,人站在太阳底下,火烧火燎的,就像一根干透的柴禾,随时便会被星星之火点燃。村子里到处飘散着一股腐烂的食物干枯的稻草沸腾的马尿混合在一起的气息,你就是会七十二变都躲不掉的。那天从中午到傍晚我一直泡到村子西头的一个水坑里,滋润得像一条幸福的泥鳅,手和脚都泡得有些抽巴了,但是我仍然不愿意从水里钻出来。就在这个时候,我恍惚看见一个黑暗蹑手蹑脚溜到岸边,然后迅急地夹起我的衣服转身就跑。而当我钻出水面再三确认的时候,那个黑影早已飘飘忽忽地跑远了。当时的我赤条条的,浑身上下一丝不挂。这样的情形以前也有过,但那时候我还小,七八岁或者八九岁,下半身小如蚕豆可以忽略不计,尽管被某个小伙伴拿跑了衣服,我还能毫无顾忌地光着屁股一边追撵,一边兴奋地喊着“跑一跑,颠一颠,鸡巴卵子干一干”,再不甘脆一口气跑回家去,过不了几分钟就会有人屁颠屁颠地将我的衣服送了回来。而这一次我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光着屁股追撵那个黑影或者径直跑回家去了。一是我已经长大了,下半身不知什么时候莽莽撞撞地冒出了一片毛草;二是我家离水坑太远,一路上肯定会撞见熟人的。于是我扯着嗓子喊了几声,谁拿我衣服了。见没有人应答,我随即破口大骂起那个抱走我衣服的人来,骂词由浅入深,由表及里,赤裸裸的,十分暴力和血腥,即先从那个人的妈骂到那个人的奶,再从那个人的奶骂到那个人的祖宗,最后又从那个人的祖宗骂到那个人的八辈祖宗。可是我的嗓子都骂哑了,那个人的祖宗八代也骂完了,四下里依然静悄悄的,死一样沉寂,仍然没有一个人出来。这回我彻底没辙了,但是无论如何我也不能整个晚上都猫在水里不回家呀。
正当我光着身子鬼鬼祟祟爬上岸的时候,不远处的柳树丛中突然传出一阵“咯咯咯”的笑声,那笑声清脆、悦耳而又十分熟悉。听了两遍,我终于知道那声音是谁的了,我压低嗓音,轻轻地喊了一声:“吴美丽,是你么?”我的话音刚落,柳树丛中“咯咯咯”的笑声更大了,一浪一浪地掀过来,掀得我有些六神无主了。起初我多少还有一些腼腆和难堪,渐渐地我也被那清纯的笑声感染了,我双手交叉蒲扇一样护住下半身的敏感部位,慢慢寻着那个声音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借助天空朦胧的月光和水面折射过来的细碎波光,我看见那个叫吴美丽的女孩正倚在一株柳树上,冲着我花枝乱颤“咯咯咯”地笑着,雪白的牙齿一闪一闪的,像萤火虫们发散出来的诱人的光茫。此时此刻,我已经忘记自己是赤身裸体的了,大脑里也一片空白,因为我只想要回我那件十万火急的衣服,余下的都可以忽略不计,更何况这荒郊野外只有我们两个人呢。
等我走近了,吴美丽,也就是那个疯丫头,突然止住了笑声,向后退了一步,接着疯丫头一扬手做出了一个向上抛物的动作。我的双手也条件反射地向上一扬,刚才还护得严严实实的下半身一下子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然而,疯丫头手中的衣服并没有抛出来,她只是试探性地做了一个欲擒故纵的假动作而已,我上当受骗了。望着我双手迅速合拢,像一只小碗似的紧紧地箍住下半身,疯丫头又扬起脸露出雪白的牙齿“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里沉淀下来的更多的是嘲笑了。如此几个回合下来,我不禁有些恼怒了,但是无论如何,我是不能冲上前去抢夺衣服的,如果那样的话,我怕吓着疯丫头,更怕自己担上流氓的恶名。
就这样,僵持了十几分钟后,疯丫头折腾得有些累了,感觉也没趣了。疯丫头突然止住笑声向前走了一步,向无计可施的我提出了一个条件:我把衣服给你,你得答应我一件事儿。什么事儿?我捂着胸口,气喘吁吁地问。我喊程小金,你就答应“唉”,行么。疯丫头的话刚落,我就鸡叨米似的点头表示同意,心想哪怕你提一百个条件都可以,只要你能把衣服还给我就行。
我点头之后,疯丫头向后退了几步,一件一件地将我的衣服挂在了一株柳树的枝丫上,然后躲到了不远处的另一株柳树的后面。我大喜过望地抢前几步扯过衣服,闪电般地穿戴上了,然后转身就跑。
就在这时,我的身后突然响起了疯丫头的哭声,愤怒,委屈,绝望,在漆黑的夜里显得十分瘆人。你不好,你说话不算数,我要把你光屁股偷吃黄瓜的事告诉你爸你妈!
没跑出几步的我就像一只悲摧的兔子,一下子被疯丫头的利箭射中了,脚底也仿佛扎了一根硬硬的钉子,我下意识地立在了那儿一动不动,我知道自己这次失败了,只能也必须向疯丫头妥协了。
于是我慢慢转过身来,一点点磨磨蹭蹭地走向疯丫头。程小金,程小金,程小金,疯丫头一连喊了三声,声音由小到大,由弱到强,被逼无奈的我嗑嗑巴巴半天才蚊子似的应了一声“唉”。我的“唉”刚落,疯丫头突然一下子冲到我的面前,她的手里举着一个长长的圆柱形的东西,微风吹来,清香扑面,我清晰地嗅到了这个夏天我最熟悉也最忐忑的味道,黄瓜!
程小金,程小金,程小金,随着疯丫头的一声声呼唤,我一声声地应和着。此时的我似乎中了疯丫头的魔法,被程小金那个幸福的男人附了身,不由自主地和疯丫头粘在了一起。疯丫头就像一株风摆柳,一会儿直挺,一会儿弯曲,雪白的牙齿在我的眼前明胆灭灭地跳着萤火虫一样优美的舞蹈,我甜美地感觉到一个年轻的异性的肉体,在茫茫的黑暗之中发散出来的勇敢、丰满和柔韧的气息,那种感觉很刺激,也很微妙,像直面一株怒放的花朵,又像噙着一根鲜嫩的黄瓜,更像泡着一池清凉的水。不知什么时候,疯丫头手中那根圣物一样的黄瓜准确无误地探进了我焦渴的嘴里,我不禁周身颤栗,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宛如洞天石扉轰然中开,我顿觉一阵眩晕,满口,满身,满世界,都是黄瓜绚烂的馨香。
疯丫头,吴美丽,程咬金,程小金,明天就去找马大脚去,给你看病,他要不给你看好病,我就杀了他。我趴在疯丫头的耳边,语无伦次地说着。
疯丫头并没有言语,但是我清楚地感觉到有两缕咸涩和清凉簌簌地从疯丫头的脸上流下来,浸湿了我年轻的颤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