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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散文

小王

2020-09-24抒情散文潇湘渔父
小王小王,这是我三十多年前曾经交往过的一位女性,可我至今也难以忘怀她,不是为了别的,而是觉得亏欠了她。一九七三年的夏天,是我毕业后在农村搞学校斗批改的日子,地点是在湘潭县的雁坪公社。我负责三个学校,两个是小学,一个是七年制中学。最近的一个小
                
                小王

  小王,这是我三十多年前曾经交往过的一位女性,可我至今也难以忘怀她,不是为了别的,而是觉得亏欠了她。

  一九七三年的夏天,是我毕业后在农村搞学校斗批改的日子,地点是在湘潭县的雁坪公社。我负责三个学校,两个是小学,一个是七年制中学。最近的一个小学叫雁坪小学,那里有五个班级,二百多学生,五个老师中有三位是女性,其中一个姓王,家住石潭镇,属下放知识青年。

  我们的工作内容,一是下班听老师的课,二是上传下达,三是辅导老师们学习马列、毛主席著作。我别无所长,但在第三项上却有优势,这大概与我学中文专业有关。不说辅导学习《毛泽东选集》中的文章没问题,就是辅导学习《共产党宣言》、《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反杜林论》等马列著作,我照样可以滔滔不绝。那些小学老师见我只有二十多岁却有这等水平,都大为惊讶,禁不住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我,我见了这种情形,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更让我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人向我抛出了爱情的红绣球,这就是那个小王。

  一天,我正坐在雁坪小学的办公室里检查老师批改作业的情况。当时,其他四位老师都上课去了,只有小王老师坐在我的斜对面。上课铃打了十分钟左右,小王突然站起来对我说:“郭老师,这是我写给你的一封信,不管如何,请为我保守秘密。”我抬头一看,她的脸色通红,显得很拘束,话一说完,马上转身离开,回自己房里去了。

  信是叠成燕尾型的,我拿在手里,脸上也有点火辣辣的,好在办公室里没有他人,只有我自己感觉脸在发烧。本来一见小王递信时的神色,我也明白了几分,可当打开信,看到“爱”的字样时,我还是免不了心跳加快,血流加速。信还未看完,我已完全明白这是一封求爱信。

  当时,我是又高兴又激动,可同时也犯难,因为当初我们参加斗批改工作队时,队长就宣布了纪律,即不准与所在学校的老师谈恋爱,一旦违反纪律就将遣送回校。参加农村学校斗批改,虽算不了美差,可一旦被工作队遣送回校,那无异是丢大脸,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人是丢不起这个脸的。我知道这件事对我的份量,于是我也不等其他老师下课,背起我的小包就离开了雁坪小学,到我工作的另一个点去了。

  走了一阵,我好不容易静下心来想一想小王。她今年二十三岁,高中毕业后下放到雁坪公社,当了教师。她一米六十左右的个头,身材匀称,瓜子脸,双眼皮,一对又大又亮的眼睛,还有一对可爱的小酒窝,脸色红润,举止闲雅,说话轻声细语。不管从那个角度说都算得上是个漂亮的姑娘。说实话,在我此前此后接触的女性中,如论相貌,无疑的她要算第一。我也觉得奇怪,她这么一个漂亮女孩怎么会看上我,可眼前发生的事实又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她的确是看上了我。

  可这突然到来的喜事并未让我高兴得忘乎所以。我没有忘记队长宣布纪律时的严肃样子,我既不想为这事触犯纪律,可也不想拒人于千里之外,何况这的确是个令人动心的姑娘呢。这么一来,我就陷入了两难之境。

  到了下一个工作点后,我尽量克制着自己,装着没事人一般,照样听课、开会,与教师们交谈,可到了一个人的时候,我就怎么也安静不下来。我在想该不该给她回信,如果回信的话,又该怎么答复。我思来想去,最后决定还是给她回信,并决定接受她的红绣球,但也一再叮咛她,只要我还在雁坪工作,这事就不能公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避着他人的视线,写好了回信。

  到了下一周,按规律我又得往我的三个工作点转一圈,于是我又来到了她所在的学校。见面时,俩人都有点彆扭,脸上也不大自在,似乎心跳也在加快。我趁着别的老师不在场时,把回信给了她。她拿在手里,似乎有点忐忑不安,可又不好说什么,只得不情愿地离开。不过,等她看过信,再相见时,她好象平静了许多,脸上也多了几分喜色。

  自那以后,我们只是每周写封便信,把该说的话都写在了信里,而不作私下交谈,更不进行私下活动。我满以为这件事可以瞒人耳目,天不知地不觉,未曾想还是被小王的一个女同事看出了蛛丝马迹,而当这位老师询问小王时,小王竟然不遮不掩,将事情和盘托出,而且小王也不叮嘱她保密,于是事情很快就传开了,半个多月后,连工作队也知道了此事。队长和指导员还算好,并未疾言厉色批评我,而是问我怎么办。正好工作队内部人员调整,到学校办点的与到生产队办点的要互换,于是我说我下生产队去吧,这样就可避开人们的耳目与谈资。两位领导都同意了,于是我就下到离这个学校约一里多路的生产队蹲点去了。眼不见,心不烦,别人要说什么随他去吧。

  到这年的七月,一年的锻炼时间终于到了,我也离开了雁坪公社,回到了学校。行前我写了封信给小王,告诉她情况,并表示欢迎她来学校玩。

  暑假时,她应约来到学校,我们终于有了见面的小天地,可以面对面地、无拘无束地谈话了。能在学校见到她,我的确很高兴,于是带着她去见我的几位老师。大概因为她长得好看,讲话又很得体,我的几个老师都很喜欢她,轮着请她吃饭。她似乎也看出那几位老师都很看重我,于是更急于要与我确定关系。那年暑假我被地区招生办临时抽调到湘潭市搞招生,大部分时间住在地区招待所,因而相见的机会有限,两人连电影都未看过一场。一到开学,又各自忙自己的去了,更难得见面一次,我们只好鸿雁传书,让邮递员充当我们的信使。小王有时也会抽空来一次湘潭,与我见上一面,然后又匆匆告别。在离开雁坪的半年里,我没有去过他们学校,也没去过他家。或许她也看出我着实忙,因而并不责怪我。

  一个学期过去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陪父母过年这是我的必修课,我只好写信给小王,告诉她,我必须回家过年,只能在年后再来向她父母拜年,她回信时同意了我的意见,于是我还象往常一样回老家陪父母过年。

  年后,我比以往提前两天回校,计划到她家去拜年。教我现代文学的康老师听说我要去朋友家拜年,非常高兴,特意送给我两瓶特供的龙牌酱油。我提上两瓶酒、两瓶酱油以及家里带来的年货,搭上去石潭镇的汽车,来到了小王家。

  当我来到她家时,她不在家,到学校准备新学期的工作去了。记得那天下着鹅毛大雪,整个大地都被白雪覆盖了,一眼看去成了银白世界。新学期小王被调到了一个山区学校,不仅离家远了许多,而且多是山路,很不好走。我心里想,这样的大雪天,小王只怕是回不来了,我只怕要与三个第一次见面的生人过一天了。没想到仅过了三个小时,小王就与她弟弟相携着推门进来。看着她满头都是雪花,双脚都是泥水,脸冻得通红,我被深深地感动了,也顾不了平日的矜持,竟上前帮她拍打身上的雪花。有她在家,我自是自在多了,话也多起来了。经过交谈,我了解到她父亲是供销社主任,弟弟也在镇上工作,只有妈妈是家庭妇女,这比起世代务农的我家来说自是强多了。而且看她父亲和弟弟说话、办事都很得体,为人也彬彬有礼。我想同这样的一家子打交道应当是比较愉快的,于是基本上打定主意,认为与小王的关系可以定下来了。

  因为我们俩个都急着回学校准备新学期的工作,不能久呆,所以只在她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吃过早饭就各奔东西了。

  之后,我们又象头年下期一样,见面次数不多,主要是书信往来。我那时在恋爱问题上简直就是一个白痴,既不理解女性,更不知道去讨女友的欢心,我的整个言谈举止就象是一个老师对待一个要好的女生一样,端庄严肃,规规矩矩,一点亲近的意思都没有,即使俩人坐在房间里交谈,也是隔着一张桌子。也不知道陪她去看看电影,拉着她的手去公园散散步。俩人交往了一年半,我竟然没有碰过她的手,更不用说其他的亲热动作了。

  或许她也感觉到什么了,见面时难以掩饰心中的不快,可她为人又很有涵养,并不着意表现出来,还是主动上门与我见面,努力保持这种不即不离的关系。

  我那时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心只知道工作,因为教学的主要方向未定,一时教写作,一时教现代文学,一时教古代汉语,换来换去,成天就是忙着备课;加上家乡又不断地来函要调我回去,所以我对恋爱、婚姻的事也就比较淡然。与小王交往一年多了,关系并未见有多少发展,还象是一般的异性交往,对此,我则是取一种听其自然的态度。

  也许小王对俩人关系的现状并不满意,似乎想加快点步伐。到了暑假时,她来我这里更频繁了,几乎三天两天就来一次,可我还是一副老样子,并未表现出太多的热情。一天,她对我说,她舅舅就住在湘潭县的机关里(那时湘潭县机关还设在湘潭市,还未迁到易俗河),她来湘潭一般都住在舅舅家,又说舅舅很喜欢她,很关心她的个人问题,有机会想见见我。听了她的话,我竟然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就是要我主动去见她的舅舅,给她舅舅一个第一印象,我居然以为她舅舅会来看我,于是买好水果、糕点,等着她舅舅上门。结果可想而知,最后我空等了一场。为着这事,小王终于忍不住了,她跑到教我古代文学的陈老师、教我政治课的李老师(这是一对夫妻)家里哭诉了一场,说我太瞧不起人,简直不把她的家人与亲戚放在眼里,既然这样还不如早点分手。后来听李老师讲,小王这次的确哭得很伤心。

  陈、李两位老师把我叫去痛骂了一顿。李老师态度尤为激烈,指着我的鼻子斥骂:“你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在师专工作。小王那么好的姑娘,你竟然那样对她!人家舅舅想见你一面都不成,非得要来拜会你这个大人物不可!”我笑着解释说:“对不起,我不是那意思,只是我太麻木,又不通人情事故,还请您老代为解释吧。”到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的确是慢待小王和她的家人、亲戚了,也想来个知错就改,可那时的通讯还很落后,打个电话都不容易,我无法及时向小王表达我的歉意。没过几天,我就收到了小王的来信,信中的大意是她配不上我,连累她的家人和亲戚也被我瞧不起,与其这样,还不如分手算了。我的为人本就有几分傲气,既然你提出分手,那我也决不乞求重新和好。于是我写好回信连同她的几张照片一起寄给了她。

  过了些日子,李老师告诉我,小王后来又到了他们家,说起那封信的事她挺后悔的,希望我能原谅她。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听了李老师转述的话,我也很难过,觉得自己辜负了她对我的一腔真情;可我就是那样一个臭脾气,认为好马不吃回头草,人干吗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呢,也许小王能找到一位比我更可心的伴侣呢。

  从这以后,我也就不再想这件事。过了一年,那边来的人告诉我,小王找了一位在株洲玻璃厂工作的朋友。听了这话,我也松了一口气,好象放下了一个包袱似的。   现在,三十六年过去了,回想起这件事,我心里还隐隐着痛,总觉得小王那样好的一个姑娘,对我一片痴情,而且这是她平生第一次恋爱,可我却不但辜负了她,而且还伤害了她,让她带着一颗受伤的心离开我。这样的恋爱经历叫人情何以堪!因此,有时清夜自省,我总觉得自己象个罪人似的,可我又找不到赎罪的办法,我只好暗自祝祷,希望她这一生比我过得好,比我健康、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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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潇湘渔父 于 2010-8-14 11:0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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