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红薯
每天清新的早晨,都在鸟语花香的意境中醒来,当我睁开双眼时,母亲已把我房间里的铝合金窗拉开。母亲说,若想长寿,就必须分享到第一缕阳光,还要呼吸到最早的新鲜空气。因为,过去的一天,已把各种垃圾排出体外,当第二天的清晨来临,人体是急需空气和阳光给予能量的,只有当每个人补充了阳光、雨露和空气后,才能精力充沛,把一天的工作和学习顺利完成,所以,专家说的早睡早起,是有一定科学道理的。
起床的第一件事,我在床上做完五十个仰卧起坐,然后,穿衣跳下床,等洗刷完毕,我就早已闻到厨房飘荡出来的茶叶蛋香味,这是母亲每天必须要做的早点。当吃完稀饭,我会再吃上两个茶叶蛋,当肚子感觉吃饱后,我就拿起皮包和轿车钥匙去上班了。
刚下楼,总能看到王大爷在卖烤红薯。烤红薯的炉子是一只铁制大油桶做的,去掉两头的圆盖,在油桶中间,插上四五根钢筋,钢筋上半部分,用上耐高温的白泥,涂在油桶四周。钢筋上摆上要烤制的红薯,钢筋下,用木炭生火,在强烈的高温下,王大爷不断翻动着红薯,让热量均匀地炙烤着红薯,当烤红薯到一定时间后,红薯的醇香味,也在旺盛的火焰中升腾。这种香味,不同于米香和奶香,这种香,有一股发酵的粗粮香味加上烧糊的香味。聚集在炉膛之中,随着强烈的火焰,从炉膛中弥漫到空气中,又被微风吹散,散发到胡同、小巷、街道上,仿佛整条街道,都能闻到红薯醇正的香味。此时,不管你是否已经吃过早餐,呼吸到鼻腔里的香味,又唤起了味蕾上的食欲,让人特别想用牙齿咀嚼红薯糯糯的醇香味。
我从楼下到车库,大概五百米的距离,但王大爷的烤红薯也只有五百米远,我每次都经不起诱惑,径直向王大爷的烤炉走去,迫不及待买了两个不大不小的烤红薯。王大爷会用方便袋,把红薯装进去,用浓重的方言,很有礼貌地说道:“大龙,你饿的时候,慢慢品尝吧。”我被王大爷这句暖心的话感动了,不禁小心翼翼拎在手中,打开车门,把红薯轻轻放入副驾驶座位上,像摆弄一件艺术品似的,生怕动作过大,弄碎了红薯。
王大爷的一句暖心的问候,时常让我想起儿时在农村的红薯味,那个年代,由于粮食紧张,每家每户都种植了红薯,到了过冬的时节,可以把红薯煮熟,当作解决温饱的粮食。那时,我们还钻在被窝里,就已闻到农村大土灶里煮熟的红薯味。这时的红薯味,吃起来,不但又糯又甜,还有一种地道的泥土气息。散发着浓厚的泥土气和醇香味,这是种农村里特有的味道,只有泥土的芳香才能散发出味道。如今,街道上虽然有铁炉烤出的红薯卖,但香味永远比不了以前的香,每次吃烤红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没有了儿时在农村吃红薯的感觉。那时候,吃再多的红薯,都感觉没吃饱,而现在吃红薯,尽管红薯醇香浓厚,但吃完半个,就已觉得吃饱肚了,大多时候仿佛吃烤红薯,只是奔着红薯的香味去品尝。
记得儿时,我们兄妹几个,围在土灶前,揭开锅盖,煮熟的红薯香气扑鼻,令我们几个饥肠辘辘的孩子,口水直流。红薯还有些烫手,我们就已迫不及待伸手抢大个的红薯,烫手的红薯,抓在手心,既烫手但又不舍扔掉,于是,不断用嘴吹出冷气,想尽快把红薯的温度降下来。当品尝第一口红薯的时候,那种糯甜的口感,加上红薯的高温,停留在口腔里,不停用舌头吐出热气,当满齿留香后,红薯便顺着食道,滑进了肠胃中,那种食欲上的满足与兴奋,让人无法表达。
当我们吃饱红薯后,还不忘再拿两个,放进书包,等玩饿的时候,再拿出来补充能量。那个年代,孩子们几乎没有零钱的想法,父母在生产队,干完一天的活,才几分钱的的收入,根本没钱给孩子,就算有零钱,学校附近也没零食店。那个年代,要想买零食,买生活用品,只有去公社街道上的供销社。由于是计划经济,买东西还限量,所以,那时的孩子,很少有零钱买零食,实在想吃零食的孩子,会从家里多带几个红薯,或带上一两个馒头,到下课时,感觉饿了,就炫耀地拿出来,边吃边得意的样子,但也算充充饥,垫垫肚子了。
在那个远去的年代,孩子们不但把红薯当主食,还把红薯当零食,有时候,一天吃三顿,也吃不腻,总感觉有饥饿感。记得,有一次,我由于起床慢了些,眼看学校早读的时间到了,我匆匆忙忙拿了几个红薯,急切放进书包,就转身向学校跑去。当赶到学校时,还是迟到了,被班主任发现后,让我罚站在教室门口,此时,我才发现,迟到的人不止我一个,还有一个女生被罚站在教室门外,我有点幸灾乐祸,心里暗喜,我不孤单,还有同学陪我。
当老师走远了,我冲着老师的背影,做了个调皮的鬼脸,刚做完,女生却突然昏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我一看,吓得我汗毛直竖,赶紧喊住走远的老师,老师听到我叫喊声,转身向我们跑过来,急忙蹲下,用大拇指掐住女生的人中,并不停呼唤着女生的名字,几分钟后,女生竟渐渐苏醒了。此时,老师已满头大汗,长长喘了口气说:“孩子,你总算醒了,吓死我了。”这时,女生象没发生任何事一样,慢慢告诉老师说,她前两年就查出了低血糖,医生叮嘱家长,千万不能饿肚子,这低血糖一旦饿肚子,很容易突发晕倒,口吐白沫。女生还说,今天由于做家务,一时忘了上学时间,为了不迟到,早饭没吃,就跑去学校了。到了学校,还是迟到了,被老师罚站在门外,肚子开始咕咕叫着,加上心里紧张,顿时老毛病就发作了。老师听完女生的坦白,便安慰女生说:“知道自己低血糖,还不吃早饭,这不是吓人吗?”我也听说女生没吃早饭,就举手发言道:“老师,我有红薯呢,给两个女生吃吧?”老师喜出望外,急忙接过我的红薯,塞进女生手上说:“大龙,谢谢你的红薯,你也迟到了,也没吃早饭吧?现在不罚站了,老师让你们吃饱肚子,吃饱肚子进教室上课。”
温热的红薯传到女生手中,女生看着我的脸,微微露出了笑容,在女生咬下第一口红薯,仿佛这温热的红薯传递出种爱的热量,女生竟然落下了眼泪,含糊不清地谢道:“大龙哥,谢谢你的红薯。”我顿时,感到这种热量,也传递到了我的身上,我特别高兴,高兴女生能吃上我家的红薯,我竟然用两个不起眼的红薯帮助了同学,还换取了女生感动的泪水,我就觉得,其实帮助一个人太容易了,有时候,一个动作、一句话、甚至一个红薯,就能帮助到一个鲜活的生命,只要你愿意付出,愿意行动,那么,这种想法,加上这种行动,就真得能帮助到他人,就能把爱的热量一直传递下去。
直到我长大成人,这种爱的力量一直存在我体内,我没有忘记红薯的味道,尤其两个红薯就能感动到女生流泪的画面,一直留在我印象中。
每次,我想到儿时吃得红薯,确实能唤起人的胃口,也能唤起爱的力量,而这就是儿时的红薯,区别于如今烤红薯的地方,因为曾经有爱,那家乡的红薯一直留在我们记忆深处,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