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谈大散文 ——散文写作的“群体迷失”与突破
菏泽王文胜文友在“大散文”讨论中认为，散文写作到一定程度很容易陷入“群体迷失”的危机与困境。我认为，他的忧思是直观的、实实在在的。在全民写作模式下的散文因为没有主题、聚焦、共识、权威性统一引领等因素，令散文陷入了没有门槛、群龙无首的低层次盘旋。近些年来，散文写作呈现的“千军万马”“千人一面”的写作万花筒般的境象，可见一斑。
那么怎么打破“群体迷失”的僵局？近些年，借助互联网平台的优势，全国各地星罗棋布的地域散文群体的崛起，打破了过去专业写作、报纸散文二占天下的局势，令散文写作三分其一，这本身就是散文写作内涵、理论、文体的丰富和发展。2022年，黄海散文倡导的以“写作气象、辨识度、情感饱满”为内容的“大散文”写作，就是让地域散文呈现散文自家之面目，回归到散文写作的本体开启的一个富有意义的探索。
唐宋八大家之一的苏东坡说：“大凡为文，当使气象峥嵘，五色绚烂，渐老渐熟，乃造平淡。”
当代经济学家于光远在《随笔》杂志上谈到散文是这样说的：“多年来，谈到散文，文学界所强调的常常是注重启承转合、讲究画龙点睛的所谓匠气、技巧和意境。但是，我却认为，散文不是狭隘意义上的美文，散文更不是单一品种的抒情散文，如一些既定模式的风花雪月秋愁春喜的感叹。散文有着广阔的天地。人感受的一切，人思考的一切，人欲表达的一切，都是散文本来应有的内容。感情、学问、事件、思考……一切都是散文的内容。散文的形式应是丰富多样的，过去的观念已大大束缚着散文的自由。至于把杂文与散文截然分开，把日记、手记、人物特写、书评等等形式与散文隔离开来的习惯，也使散文变得窄小而单薄。”
1992年，贾平凹在《美文》创刊号发刊词中说：“那种流行的、几乎渗透到许多人的显意识和潜意识中的对于散文的概念，范围是越来越狭小了，涵义是越来越苍白了，这如同对于月亮的形容，有银盘的，有玉灯的，有桔的一瓣，有夜之眼，有冷的美人，有朦胧的一团，最后形容到谁也不知道月亮为何物了。我们先是什么形容也不是，月亮就是月亮。于是，还原到散文的原本面目，散文是大而化之的，散文是大可随便的，散文就是一切的文章。”
胶东和黄海过去只是一个地域范围的概念，黄海散文、胶东散文的横空出现，从文学地理来说，为中国的文学大家庭，增加了一个文学地理的概念。大散文是其标识。鲁迅先生早就说过，散文其实是大可以随便的；贾平凹先生说散文就是文章；铁凝主席说，散文里没规矩。今天，黄海散文发起倡导的以“写作气象、辨识度、情感饱满”为内容，融合私人史与社会、自然、时空、地理、文化的大散文写作。大散文大意、来源大体于此。
“大散文”的概念，由此发端，由此种种，2022年，黄海散文倡导的以“写作气象、辨识度、情感饱满”为内容的“大散文”写作，融合私人史与社会、自然、时空、地理、文化的大散文写作，就是让地域散文呈现散文本来之面目，回归到散文写作的本体开启的一个富有意义的探索。胶东黄海之大散文大意、来源大体于此。
一、大散文写作的气象之美
苏东坡说：“大凡为文，当使气象峥嵘。”黄海“大散文”写作首提一条规则就是：气象之美。除了有苏老夫子的气象之意，也包括格局、视角、眼界和心理状态。同样一件事，如果写作者能胸藏万物，卓识大千，取来有自，包罗万象，那么出来的东西，即使是同一件事，同一个人，同一个题目，也会随物赋彩，别有洞天，因格局气象不同，而生成境界的别样。《一级工资》是胶东散文作者于华英近期推出的大散文创作，就写得很有气象。
从题目上来说，《一级工资》是一篇叙事风格的散文。作者记叙的是四舅和四舅母一家，因四舅母“一级工资”的调整，精神而生变故，继而返乡，又重获新生的一段故事。文字拉拉撒撒，读来不觉琐碎，而且颇有启示思考。于华英在这篇文字里，尽情地发挥了一个女性的观察体验生活所长。家长里短，亲情往事，人情世故，生活困顿，可谓是心里明镜，随手拈来。作品写得很有气象：一是作者悟出了“一级工资”中的事件或现象之中的意义，明面上写的是“一级工资”，其实写的更多的是人，写的是人性的失落与回归。《一级工资》四舅妈作为文章中的主人公，作者基本没着笔墨，四舅妈在文章里也没有一句语言，四舅是文章的主要线索，但作者笔端透出的四舅妈的形象却感觉无处不在。这种围城打援，不着一笔一墨的写作技法，显示了作者在写作上的成熟，如一碗糖水，看不出一点糖来，喝起来却是甜的，而糖味就蕴含在这碗水里面。二是于大处着眼小处着手。作者在文章中没有太多的文字，去阐述四舅母的恩怨纠葛，作出上帝式的评判，而是让文字以时间的流逝，去丈量人世的短长，这无疑拉长了文章的思索空间。这也是写作上的及与不及，体现出作者在散文写作上的含蓄之美。
《一级工资》这篇文章里面还有一个东西应该予以提及，这就是藏在读书人骨子里的那股气，就是：风骨二字。文章中的主人公四舅是称得上“风骨”二字的。因为儿子没有考上高中，四舅第一次离开工作岗位，不要任何奖励，去子弟学校教英语，其实际也是对儿子的补偿，如己所愿把儿子像发射卫星一样发射升空到理想的轨道。再是为了妻子，而毅然决然地提前退休回乡，对世事不争，对自己深爱的人不离不弃。四舅作为文章的主人公虽然没有出场，但文章中蕴藏的一介书生的风骨气，却令我读后似有笔墨生香、余音绕梁之感。四舅无声的言行，揭示了一个道理：不是我来著书，而是书来著我。读书改变不了环境与世事，但是读书真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心深深处，中有千千结”。如果说写作之前胸有千千结，思虑万千，但一旦落笔成文，作者即应胸中自有百万兵，决胜千里之外，不落窠臼，这也是一个散文作者在写作上应该追求的气象之美。
“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于华英的《一级工资》，写得非常有张力，情感丰富。主人翁什么也没说，却又感觉什么都说了，可谓是不着一言，力臻佳境，尽显散文写作的气象之美。近期黄海散文倡导的以“写作气象、辨识度、情感饱满”为内容的“大散文”写作，盖起因正是如此。
作为“有我”的写作，散文是写作者与个人、与社会、与自然、与时空的对话，它的思维基本方式是以扇形的、递进式的打开的。这种写作打开得越大、于自己走得愈远，散文的成长空间也就越宽广。
史新的大散文已经跳脱开散文写作的小情小绪、小家小气和浓郁的个人化色彩，而更多的是从社会风情、民俗文化、地理环境、自然风貌等方面入手，进行一种自然的、文化的、心理的观照。从他早期的《白马河大渡槽》《傻弟老杰》到最新的《绍兴印记》等作品，都可以看出史新在写作上的这种追求，这样使他的大散文写作进入了一种自由奔放、闲适安然的写作状态，呈现出一种心灵上的宁静之美、民俗之美、风情之美。
二、大散文写作要形成辨识度
叙述是散文的外衣。在文学各体中，小说以情节故事取胜，诗歌以意象韵律形式美为特征，散文则是以叙述形式为本质，离开了叙述，散文的文体便不将存在。这是散文相较于其他文体区别的本质特征。并且，散文写作者的叙述永远是在场的，作为散文写作的重要主体，不在场的叙述和写作，是不存在的。而叙述过程中的方式、方法、语言、程式、节奏、方言、地理自然也构成了一个作家作品的风格和辨识度。
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散文学会理事、胶东散文作家刘玉涛身兼多职，既是一个博物学者，又是一个油画画家。近几年，他又将笔锋犀利地探向摇曳多姿的大散文地域文化写作，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他的作品《案几读画札记》就是作者在融合了其博物、绘画、欣赏、写作的多方面的知识技巧，对宋徽宗《听琴图》进行的文化解读和诠释。可贵的是，作者在解读中不落言筌，也没有对其写作对象进行程式化的表现，而是将散文的叙事和博物学者的思考、田野观察和较强的文化钩沉能力紧密联系在一起，一切皆从作者多年从事文博鉴赏工作的所见所学、所思所感的记录和叙述中自然流露。作者以似淡实浓、平中见奇的独语讲述，将《听琴图》的历史变迁、人文遭际、个人感受与烟云世相，通过札记随感的散文写作，进行了个性化的深度探索和文化创作的灵感呈现。作者在作品中这种审美的传递绝不是牺牲某些历史的阴暗为代价，而是立足社会，从一个现代文明的文博研究者、发现者、实践者的角色设定出发，旁征博引，迁思妙想，娓娓道来，可谓清水出芙蓉，显示了作者的功力与才情。换句话说，是作者将日常生活工作管理中的某些思考、成功经验和尝试，融入了自己的散文创作当中，其独特的文化思考和意趣盎然的人生体验，丰富了散文题材创作的疆域，扩大了散文写作的辨识度和表现力。基层散文写作者要崭露头角，在写作上必须形成自己的辨识度，否则散文的业余写作就会变成没有主题、没有聚焦、没有引领、没有评论，一场自说自话的风过耳的写作季风。这对当前社会千军万马的全民散文写作者来说，无疑是富有启示意义的，同时为胶东地域的大散文写作打开了一个走向创新的通道。
作为黄海散文的一员，董咏梅是一名莒县税务局退休干部，她的写作时间并不长，在写作上，她也没有陷入所谓的散文“老干体”的写作模式。近期，她的散文入围青未了散文作品大赛就要一个证明。在“大散文”的导向和激励下，她第一次写来了大散文应征之作《沭水河畔的父亲》。该篇作品思想朴实、情感饱满、技巧圆润，作者以我手写我心，在“大散文”创作方法上、技巧及思想上，都有了作者自己深深的烙印。作品丰富的地域性差异和特色，让董咏梅的散文创作具有了强烈的辨识度，对打破散文写作中的“群体迷失”和散文的“老干体”写作模式，当是一个有益的借鉴和参考。
三、散文写作要有真情，突出“这一个”
王安忆在《考工记》创作谈中论及小说的创作，切中要害地说：“将过于具体的人和事写进小说，是有着极大的风险的，倒不在于真伪虚实的判断，因此也许陷入世情纠纷，而是原生事态的限制，它时不时地干预你最初的企图，使已经发生作用的逻辑影响假设的途径。”
将这段话结合于我们的散文创作，即：散文就是要将具体的人和事写进散文，并且要尽量减少虚构，让作品无限地接近客观、逻辑、文本的真实。这样，散文写作最终的结果不是让假设的途径去影响发生作用的逻辑，而是真人、真实、真情的主观再现了。
散文文体与其他创作比较而言的最大特点是其开放性：它兼容并包，各取所长，不拒细流而汇成江海。如果说小说在典型人物创造上要写出“这一个”，而散文创作中的人物形象描写，也要写出“这一个”。
杜玉玲是胶东散文作者群中一个很有潜力的创作者，她的散文《只待青绿》一出，便给人惊艳的感觉。无论是叙述、写景、抒情，都有自己的创造，入围青未了散文作品大赛。《舅姥爷——对一个老兵的怀念》，是作者重在记人上下工夫的一篇大散文之作。作者写得很用心，也非常用力。文章中作者描写的“舅老爷”形象，是一个戎马半生的伤残功臣老兵，一个生命的强者，但是在世情、亲情、人伦道德的现实生活中，又是一个未完满的现实生活者。生活总是在人们的用力处给人们带来叹逝、犹疑、无奈和伤感。尤其是作者写到的舅姥爷晚年，受一个远房亲戚的鼓动，而接受过继的“儿孙梦”，最终因现实的碰壁，而落个鸡飞蛋打的结局。亲人远去，亲情不在，舅姥爷由乡镇敬老院，又退到了青州的荣复军人疗养院，在那里度过了人生的最后十几年一节，睹物伤情，如见其人。作者在描述中，选择以童年的回忆视角，去看待和处理那些人世间难以理清的关系和相处，这样在文本处理上情理相融，以情感人，使文章更加真实可信。文章不仅有了亲情的温度，更有了私人史研究的时代特征。作者在文中写道：“其间，我忍不住思念，偷偷乘了两个小时公共汽车，步行了十里山路回村里看望舅姥爷。空荡荡的屋子把舅姥爷衬托得孤苦伶仃，我禁不住酸楚泪流。想起这段时间我心底的蹉跎和折磨，又忍不住数落他的任性。舅姥爷宽容地看着我，一言不发。然而出门的刹那，转身看到舅姥爷眼中的不舍和落寞，我又后悔和纠结得无以复加。”作者结尾的自责忏悔令人感动，历史的回声涤荡蒙蔽心灵的尘埃。这里的插述在文章里面非但必要，不能缺少，对推动散文人物形象中“这一个”的人物形象的刻画就显得水到渠成了。作者用她的戛戛独造，用她的才情、她的真爱，写出了散文作品中舅姥爷的“这一个”，可以看出作者在写作上的虔诚和一贯的追求。
作者在发来此文时，通过微信告诉我，她受“大散文”的激励，写这篇文章的前后动因：“这两篇都是我两三个月以前就开了头，但是又放下了。直到十天前才又重新拾起来写完，可是看了您提倡的大散文标准，自己觉得肤浅了，没有信心。犹豫再三还是发去请您指导。尤其是舅姥爷那篇，今晚看了庆祝建党大型音乐会，深有感触。对舅姥爷的怀念，不仅仅是对一个亲人的怀念。如果我不写出来，就是对所有的像舅姥爷一样普普通通老兵的亏欠。这两天，我就是怀着这样心情写的。很遗憾的是我没有查到更多的史料，没有写出更多的战争故事，也没有表达尽对舅姥爷的感情和愧疚。”今附录于此，由此也可以看出胶东半岛的散文作者们在写作上的虔诚和一贯的用心。
四、付费阅读——一场退不回去的旅程
无独有偶。2022年盛夏七月，腾讯平台推出了发稿平台付费阅读的新模式。这一新模式，既是给无数的网络写作爱好者提供的作品市场化的服务和福音，是为大家的，同时也是市场竞争的一个引入机制。对平台来讲，也是一个质量上的引领、示范和提高。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照此下去，很多平台会无力而做，直至消失。可以设想，如果没有成果、没有价值和引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网络上亿篇文字的无主题的重复推发，到底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今后胶散平台的发展，也更多的是以质量求生存和价值的引领，否则不如不做。从这个角度来说，腾讯平台引入写作的市场竞争机制，这也是给基层网络写手引领一条路即：写作要有价值、有成果、有转化、有尊严。写作写到这个份上，这个世界是没有人会去陪你玩下去的，写作不是随随便便的东西，这也是腾讯平台推出的付费阅读模式带给我们的启示。如果没有进步，没有交流，没有提高，所谓的“一篇文章满天飞，飞过以后人不识”的网络写作泡沫可以结束了。
付费多少无所谓，关键这是一个开始，是一个走势，一场洗牌。在这个过程中，优质稿件推发平台会崛起，一些泡沫会挤出来，对网络写作更大的是引领和推动，即价值写作和成果导向。科技改变生活，腾讯付费可谓是一场写作上精彩的比赛，挤出效应非常明显。
这是一个当然并且必然发生的命题。遵循这个规律，我们会少走很多弯路，少做很多无用功，更深的是：由此带来的写作上的私人化和扁平化，对加强网络条件下个人意义上的著作权和版权保护影响深远。一些参与作者说，自己以后在写作上更加注意推敲了，在投稿和个人的作品版权保护上，会更慎重了，在阅读上会更加专注地吸收领会，相信在平台打造引领下，在写作的过程中，会更加自由自在、坚强自信。
2022年7月19日，胶东散文平台首次推出了二十篇“大散文”创作合集，首创以购买微信豆的付费方式阅读进行，这是平台迈出的一小步，更是今后民间写作者迈出的一大步！除了具有实验之意，其意义还有以下之处：
1.内容为王。作品阅读进入付费时代，网络平台有价值写作时代到来，这是今后公众号平台发布的一个方向，只能是作品写得好的会更好，不好的被淘汰出局。
2.以音乐、创作、动漫、影视、融媒体、出版为媒介的元宇宙文化产业呈现出愈来愈明显的三个特征：一是人人都可以参与、无差别的创意、创造的开放性。二是丰富驳杂的人类资源内容生态。三是面向市场提供的服务与完备的信息经济系统。后两者的结合意味着元宇宙文化产业将给未来带来一个全新的、人机交互系统的世界，元宇宙网络文学的时代已经悄然来临。在腾讯科技的发展助推下，无形的市场经济之手终于伸到了文学这一块上。相比早已市场化的中国画市场、音乐化市场，文学作品的市场化比中国画的市场、音乐化的市场环境来得更晩了一些。
3.作品版权保护进入深水期。过去民间写作的作者版权保护，被无偿转发、抄袭、挪用的比比皆是。腾讯平台的文章内容付费此举，改变了过去的流量为主的阅读方式，以内容为王，对净化平台的写作环境，彻底结束民间网络文章满天飞的现象，引导和促进民间作者个人、平台、团体在内容编排、形式创新、平台打造和个人的作品版权保护上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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