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谷，信佛的城
文/王群
一
我从春花烂漫的江南出发，飞到炎炎夏日的泰国。出机场，迎面扑来一股股热浪，三十八九度的高温，让人措手不及。走在曼谷街上，戴着墨镜，手撑防晒伞，身披丝巾，浑身被遮得严严实实，也难抵挡太阳的火辣和热带雨林气候的淫威。
抵达曼谷，正是国丧，用花环和纱幔装饰着的九世泰王的遗像，时不时撞到眼中。大皇宫停止了旅游接待，下午三点以后留给泰国人瞻仰王的遗容。据说九世泰王在泰国人心中是仅次于佛的受崇拜者，泰国人对他的膜拜，是因为他林林总总的功绩。九世泰王在世执政时间最长，他博学多才，不但对农业有杰出贡献,而且用智慧和人格魅力化解了十九次宫廷政变，使泰国一直处于稳定局面。人民拥戴他当之无愧！
泰国最著名的玉佛寺，位于大皇宫的东北角，是王族供奉佛祖举行宗教仪式的场所。寺内佛塔林立，造型各异，以鲜艳的金色为主调，恢宏壮观。玉佛寺以尖顶装饰、建筑装饰、回廊壁画名扬天下，门窗墙壁上镶嵌着贝壳和彩色玻璃，在炽热的阳光里闪闪发光。
人潮如四月的热浪，一波一波涌来，使人头晕目眩，于是我倚着廊柱歇息，抬头望天……
玉佛寺的穹顶上，白云一朵一朵，如丝缎，如棉絮，如苍狗,如百合花……像谁的巧手描摹在蓝的底板上。片刻白云消散，苍穹之上乃一片纯粹的蓝，宗教般的蓝，蓝得深邃,蓝得纯净，这蓝消解了人的牵念和心灵的忧伤，让独行天涯的旅人有一种归宿感，似乎在无垠的大海上，作鲲鹏展翅的遨游，胸壑朗阔，悠然，净然，坦然……
我热汗涔涔挤进寺前，穿过回廊，按寺院的规定，赤脚跟在人群后面，轻轻地走上台阶。进入玉佛殿，人仍是挨挤着，地上满是跪拜的信众，双手合十默念。殿内除了轻轻地脚步，却静寂无声。
大殿正中，一尊碧玉佛，身披金缕衣，坐在金灿灿的宝座上，神慈禅定，气度不凡，让人顿生震撼和敬畏！佛像是一整块翡翠雕刻而成。据说玉佛身披的金缕衣价值连城，以季节的变化而更换，热季换镶嵌红宝石的，天凉了换纯金的，雨季换缀有蓝宝石的，要由国王亲自更换，以示尊敬和乞求国泰民安。内阁大臣就职前要来玉佛前宣誓。
泰国人对佛至高无上的敬畏，不仅仅表现于外在的建筑和形式上，还深烙在灵魂的深处。
泰国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信佛，信奉的是小乘佛教，注重自我修养，也就是佛家讲的度己。国家的男人（包括国王）一生必须入住寺院修行一次，接受严格的佛教教育，体验僧侣的生活，至少三个月，多则不限。一般在20岁或结婚前去修行，表示成年和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修行间，有人病愈，有人许愿成功，这些人会留在寺院不归。还有一种人遭遇生活不测，也甘愿剃度。如果哪家男子出家，父母以此为荣，离家那天要举行非常隆重的仪式，亲朋好友和邻居都来祝贺，父母亲自送到寺庙受礼。
佛是泰国民众的精神寄托。泰国人穷而宁和，大概与信奉佛教有关吧，于是我想到了历代文人倡导“以佛修心，以道养生，以儒治国”理论的合理性。
二
中巴车无论行驶在城市小巷和乡村的路上，都会有黑色电缆线撞入眼帘，它们几十根甚至几百根交缠在一起，让人有一种郁闷和恐惧，我就想起二战时期的铁丝网下的集中营，还有持枪荷弹的士兵，眼前浮现出熊熊燃烧的火焰……当然也给绿色美丽的热带雨林风景涂抹了灰色的一笔。电缆线绕过屋檐下的民居，老旧而破败，如旧上海的贫民窟。炽热的白光下，坑坑洼洼的巷子，几个妇人彳亍而行。道旁商铺低矮，墙壁集着灰尘，每个店铺紧闭着门。一个老妇人孤零零坐在那里，一只锅里放了几个好像肉丸之类的食物，黑乎乎的呈方形，大概是卖给过路人吧？中巴车经过时比较缓慢，她仰起古铜色的脸，落寞的眼神看着我们的车，尘土飞扬，模糊了她的身影。双休日生意人放假了，他们带着家人去几个岛上玩去了。叶子还说，泰国人做生意计划一天赚五十，上午赚够了，下午就关门不赚了。我觉得不可思议，既然贫穷，为什么不多赚一点？这是对生活的满足还是习惯惰性或者佛教提倡的放下？
阳光白灿灿，人和车不紧不慢。看不到车堵人拥，听不到大声喧闹。男女说话慢声低语，一种轻柔的韵律，一律的茶麦色面容，漾着谦和的微笑。这座城市的角角落落都浸淫着慢的节奏。女人身材瘦小，臀部较大而凸起，柳腰袅袅。她们的泰语，比江南的吴侬软语还要婉转，柔情似水。导游叶子是当地的华裔第三代。她说在泰国，用水来称呼女人，把十八至二十八岁的女子叫“水晶晶”，二十八岁以上至三十八岁的女子叫“水灵灵”，三十八岁以上至四十八岁的女子叫“水汪汪”，四十八岁以后的女子叫“水干干”。咋一听，觉得这样的称呼很有趣，但仔细咀嚼这是一种高超的比喻，真是贴切和生动！不禁让人想起《红楼梦》里贾宝玉说过的一句话“女人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
三
湄南河两岸，高楼耸立，建筑富丽堂皇。上游河水澄清，下游则有点混浊，岸边的房舍连成一片。下轮船船走近水上人家，看到每户人家门前放着几口水缸，导游说水缸不是用来盛水的，而是一种见证物，是泰国千年的传统文化。一口缸代表一个妻子，有几口水缸就有几个女人。泰国男女一比三严重失调。于是一夫多妻制普遍存在，连出租车司机也有娶三四个女人的。法律明文规定一夫一妻制，但娶多个女人的男人只登记一个正妻，其余的就像我国封建社会男人所娶的小妾。导游说这些女人在家里不会争风吃醋，明争暗斗，彼此亲密和睦。每个女人生了孩子都有继承权，生女孩比生男孩幸运，继承的财产多。所以泰国的男人都喜欢多娶几个女人不愁养。不是所有的男人妻妾成群，泰国拉玛九世普密蓬国王一生只娶了诗丽吉皇后一个女人。在这个普遍多妻的国度里，作为国王，独守一个女人，却从无绯闻，真是难能可贵！
泰国人举止文雅谦恭。人们见面打招呼，双手合十，微躬，男人双手放在脸部的前方，女人放在胸前，面带微笑说“萨瓦迪卡”（就是“你好”），在酒店住宿、吃饭，或者在电梯走廊，遇到对你报以灿然一笑的定是泰国人。即使搞卫生的服务员看见你也是微微一笑，这笑是淳朴的，自然的，发自内心的笑，看不出一丝商业化的刻意和佯装。但泰国人在做生意方面与我们大不相同，甚至有些僵化。他们在交易时不胡乱叫价。我看见国内一个旅游团有七八个人在买保健药，一瓶标价一百，那几个人说八十元一瓶行不行？店主就不理他们了。那人又说，我多拿几瓶行不行？一次五瓶好不好？任凭怎样讨价还价，店主就是不卖，宁愿不做这笔生意也不降价多卖。我想，做生意不就是赚钱吗？多中取利岂不更好？宁愿一瓶一百不成交，也不愿五瓶四百卖出去。这是一种怎样的思维方式？是诚信还是不会变通？我问导游，她笑着说，是他们泰国人脑子不好使。当你在商店买东西，营业员只是微微一笑，绝不会主动给你介绍产品，更不会滔滔不绝给你推荐。
我想泰国人谦让、静和、中庸的性格特点和佛教的熏陶是分不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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