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古旧书店
大约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我总是喜欢骑了单车在西安城里溜达,一次偶然的机会,就来到了位于南院门的古旧书店,那时自己的读书,主要是在西大街的省图书馆里,办理了借书卡,静静地坐上半天或一天,收入也低,买书就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因而当时买书也少,但和古旧书店的邂逅,似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疯狂的购书行为开始了。
后来我想,自己大量的购书,除了觉得古旧书店里的书籍适合自己的胃口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俞晓群主持辽宁教育出版社时出版的那套“书趣文丛”,让自己的视野开阔了,那是一些关于书的书,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很小的初始能量就能引发一连串的连锁反应,一发而不可收地购书,就成为很自然的事。那套丛书出版的时候,我和古旧书店相遇,和这套丛书相遇,和施蛰存、金克木、谷林、董乐山、扬之水等人相遇,也许是冥冥之中的一种巧合。
其实古旧书店是一家很有名的老书店,它的前身,可远溯至一九〇八年成立的公益书局,后改名为酉山书局,由陕西早期的同盟会成员焦子静、张铣集资创办,经营书报纸张,还开有印字馆,同时亦为同盟会的联络地点。解放后的一九五五年,西安城内数十家私营个体旧书店、古旧书店经过整合,成立了西安古旧书店,一九五八年并入西安市新华书店,是西安城内唯一一家经营、收购古旧图书的书店,经营地址仍然在南院门的酉山书局,酉山书局此前地址由竹笆市而南院门,亦有变化。除了酉山书局,还须说说并入其中的阎秉初和他的父亲阎甘园开办的和平古旧书店,阎甘园蓝田人氏,字画皆好,为清末民初西安文化名人,鲁迅一九二四年来西北大学讲学时曾会见过他,且非常投缘,阎秉初则受其父影响,深爱古玩字画,并开店经营,解放后还创办了和平古旧书店,西安古旧书店后来经营古籍字画的业务,是和和平古旧书店分不开的。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西安古旧书店因为修建老房子,也搬过几次家,北柳巷、案板街,后来还是回到了南院门。即使在南院门,而后地址亦有微小的变化,我最初去的时候,是一栋有关中建筑特点的老房子,大瓦房,在老市委正门偏南西侧,面朝东,城改后,则又向南移了一点,占据了临街的一栋居民楼西北角的一层和地下室,和老市委对门,面朝北了。解放前后,很多的名人都曾到这里来过,何其芳、吴晗、郑振铎等在店里选购过书画,张学良则经常泡在店里淘书,到了台北还曾叮嘱大陆亲属,指名要在西安南院门古旧书店代他求购一部大字本的《明史》。
古旧书店现在所用的门头牌匾是鲁迅的题字,这为书店增添了很大的光彩,一般的读者会以为就真是鲁迅为书店所题,其实应该是一种误解。鲁迅当年来西安讲学,有资料记载的,就是他在易俗社观看秦腔后题写了“古调独弹”四字。“西安古旧书店”六个字,是古旧书店的工作人员为了纪念鲁迅与阎甘园的相见,从鲁迅的手稿中集辑出来的,这和西北大学的鲁迅题匾有些类似,都是有些纪念的意义。据说西北大学后来曾经请茅盾题写过校名,且是绝笔,但几经比较,还是觉得鲁迅的字要沉雄一些,就仍然用着鲁迅的题匾。
我念想着以往的古旧书店,想着过去的日子里,时不时地总想去转转,自己很多的书就是在那里购买的,就感到莫名的快意,觉得书店就应该是那个样子,朴实无华,以文史哲金石书画类书籍为主,面向的就是大众的读者,现在则似乎走向了两个极端,一层是精品图书,古籍旧藏及重印、新印古书为多,再者是图书的精装本,普通的读者恐怕是难以享用了;地下室则为折扣图书,六、七折左右,倒是能淘到一些很好的书籍,但还是在出版信息上有些迟缓了。还曾见过有人拿了文革时期的有名、无名氏的日记,或者一摞摞的旧书来到书店以求收购,这些都是淘书时偶尔能够看到的有趣的现象,也许是古旧书店还能吸引人的地方了。
南院门在清末民初时是西安城里的繁华之地,一时热闹的景象是可以想象的,古旧书店因为它的古旧,到现在也有着很好的影响力,有朋友来,去看看它的现状,了解一些过去的旧事,在它斜对门的百年饮食老店春发生消遣消遣,再从酒吧风情街德福巷穿过到湘子庙街,过地下通道至书院门溜达溜达,看看西安碑林,应该是很好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