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有多寒冷

爱有多寒冷

张红华

在一个宁静的夜晚，一轮明月从窗口升起来，悄然探望着孤孤单单的自己。无边的寂静与寂寞中，我的心猛地一抖，蓦然想起了多年前楚楚动人的她，校花茜茜。原来曾经沧海的一段爱恋几经煎熬，几经世俗“门当户对”的折腾，在悲痛欲绝中，自以为再也不会回顾，却仍是自己永远也不能让其在脑海中消失了。不经意间，它便化作了窗外一片苍凉无边的月光，悄然照临到自己的身上。唉，风霜满面，才知道在世俗的“门当户对”的挤压中，情何以堪。
多年以后，才知茜茜是不懂自己的。茜茜在向我示爱时，她并不知道我以前也有一段纯洁的情感故事，她的意识深处其实也是有“门当户对”的观念在作祟，才有了后来的伤痛。那时谁也想不到我初中时曾是一名在全校名列前茅的优秀生。那时我与全校的校花丽丽有了心灵的默契，产生了朦朦胧胧的初恋情怀，有一次丽丽来我家中玩，满脸羞红，闲聊了几句，又羞涩地悄然离去，等我送她出门回来时，才发现她不知何时在桌上放了一张纸条，纸条包着一张明信片，明信片上是一朵圣洁美丽的莲花。而纸条上写着一句话“成功每天缀一片灿烂，千万莫要灰心失意地自我鼓动”。我怦然心动，从此那朵莲花盛开在我心中，我的心也像莲花一样高贵圣洁地绽放。可后来我的生活发生了变故，成绩一落千丈，勉强进入了普通高中，很多人嘲笑我傻。我常常怀念远远地去了重点高中读书的丽丽，情感在升华中愈加冰清玉洁。一年年的寒暑假，我都在打听丽丽家的地址，而每一次找到她家门口，他的父亲每一次都说这不是丽丽家。我一次次陷入深深的失望，心里隐隐作痛地感觉到她的父亲一定是觉得他的女儿和我是门不当户不对的，毕竟她的女儿是考上了黄冈重点高中，而我只进了红二中普高，成绩有点差。我的纯洁的初恋，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地被阻隔在了门外。愈是纯洁的美好的，往往被这千年仍存在的观念置于风雨飘摇中。少年情怀总是诗，但也脆弱得不堪一击。多年后，我才觉悟当时的自己太内向太自爱了，为什么每一次都是掉头羞惭地走掉，而不是在她家门口大喊一声她的名字，她一定能听出我的声音。
而这时我在高三遇见了茜茜。茜茜是美丽出众的，是那种让人眼睛一亮心也一亮的，迎面惊艳的美丽，注定要引来男生们的众星捧月。当然，茜茜是热烈奔放的。她向我的示爱如在梦境。在学校做早操的时间，满操场是做早操的学生，茜茜竟然举着一把小花伞，走着模特步，向我频频颔首微笑。那好像是一种毫无顾忌地宣言：我已等你很久了。我怦然心动，那一刻茜茜一定不知道我心中积蓄着的情感大坝溃堤了，情感向她汹涌而去。而当时，满操场的学生向我们行注目礼，愈是将一切铭刻在我心中。我隐隐直觉到，茜茜一定暗恋了我很久，才如此大胆热烈。之后，我频频向茜茜写纸条，她也频频向我回眸而笑，眸光中有一种柔情似水的东西向我心中流淌。我仰望着苍穹想，原来自己等待丽丽的心太久太寂寞，被他父亲的门当户对观念拒在门口太郁闷，我一直都在渴望着精神的抚慰。我甚至觉得是丽丽她父亲脑中的观念化作一股力量把我推向了茜茜。
但一切陡转直下，原来茜茜虽然率真奔放，却也潜意识陷入“门当户对”的淤泥中，我为自己成绩差而忐忑不安时，别的男生也为茜茜的美丽迷人而蠢蠢欲动。几次考试之后，我的成绩是班上倒几名。几个班的男生都小声嘀咕，茜茜咋会爱上成绩这差的他。他们不屑地在“门当户对”中鼓起了自身的勇气，觉得我和茜茜根本不是一对。“门当户对”成了他们力量的源泉，把他们推去茜茜身边，众星捧月地围着茜茜。而我被“门当户对”的冷漠隔在了一旁。茜茜明显觉得我成绩太差，她面子上过不去。她为了掩饰她跟我没什么，和众男生嬉闹无度，似乎毫不在意我，说我自作多情。但她也常常在下晚自习后，在暮色中跑到我身边说一句：“你要是考上大学还差不多！”说完掩面含羞地跑远了。“门当户对”不知不觉把她的热烈奔放逼成了月光下的暗送秋波，逼成了在众人面的嬉闹掩饰。这也是她暗恋太久的情愫禁不住的流露吧！我望着朦胧月光下她渐渐远去的背影，又是酸楚，又是甜蜜，又是无奈。但她在大庭广众之下和男生们的嬉戏让我如同雪上加霜，整个世界一下子阴郁，充满愁云惨雾。临近高考，带着悲痛欲绝的创痛离校退学了。迷失在“门当户对”中，很少人能明白，一些不起眼的底层小人物心里藏着别人无法体会的高贵圣洁、冰清玉洁的爱恋，让自己身不由已地陷入一场苦恋。
接下来是无法剪断的牵挂和思念。茜茜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武大。我待业在家寂寞疯长。我不断地给茜茜写信，没有钱买邮票，我在大街上捡别人喝完扔的健力宝易拉罐去卖钱买邮票。有一次我刚刚捡起一个女孩的易拉罐，她毫不客气地说了一句：“年纪轻轻的，有么
用”我的心猛地一缩。虽然茜茜回信说我是自作多情，虽然她已被“门当户对”这艘世俗之船远远地载走了， 我还是忍不住对她的思念，忍不住一次次去敲她家的门。她的父亲当然觉得我配不上他女儿，不仅把我撵出了家门，还在路上对我的父亲说：“你的儿凭那一头追我的女儿茜茜”，父亲哽咽地对我说：“儿啊，男人要像人男人，不行就算了！”望着我悲戚得无法自拔的样子，他仰天长叹一声。那时我只能将寂寞无边、无处倾诉，奔腾汹涌的情感化成了一首首的小诗。
我的心灵在滴血。我想这世上也许只有丽丽能安慰我，让我安静下来。我又找去了丽丽家，他的父亲仍站在“门当户对”中冷漠地对我说：“这不是丽丽家。”幸好遥隔多年，在屋中的丽丽听出了我的声音，说：“你进来沙！”刚说了几句，他的父亲又说：“你有屋没有，有工作没有，我丽丽在黄冈组织部”我在丽丽的话语中刚止住血的心灵又裂开一道口子。临出门，丽丽站在石榴树下对我说：“你也不知咋混的，咋连个工作也没有！”一瞬，多年来对她的美丽怀想全碎了，碎片留在我心里时，让我心如刀绞。原来，事隔多年，丽丽也囚进了“门当户对”的囚笼里。我知道我再也不会来这徘徊回多年的巷子了。巷子弯弯的，留下了我青春曲曲弯弯、柔情缱绻的记忆，只有头顶广阔而明净、朴素而深邃、高远而恬淡的蓝天知道，只有一路葱葱茏茏的柳树知道，只有一阵阵清清爽爽吹着的风知道，只有近处菜农田地里一片片盛开的金黄灿灿的油菜花知道，而这一切只能在岁月的苍茫、苍凉、沧桑中，远远地飘逝。当然我永远也忘不了，这次丽丽还是给我泡了一杯热茶，在苍凉的人间散发缕缕温情。
痛苦得心中一阵阵的寒冷时，一位男同学彬彬却叫我去一个叫海燕的女孩家中玩。海燕和我是高中同学，素无来往，印象不深。他竟托男同学带我去她家。男同学把我带到她家中，然后借口走了，明显不想当电灯泡。海燕轻轻盈盈的，小巧玲珑。边洗脸，她边跟我说话。我说：“同学几年，我们没说过几次话啊！”她边擦脸边说：“有一次你要我的作文看，说过一句话！有一次你在一桥上遇见我，你叫过我！有一次在书店门口你也叫过我，你拿着一本《青年文学》！”我心中一热，直觉到她是喜欢我的。默默把真挚的情感藏在心中的人，才经得起世俗的考验。虽然她在检察院工作，但她不以为意，有点羞涩地说：“我们去看电影吧！”可那一瞬，多年来那些人带给我的屈辱，伤痛，一下子涌上了心头，我忍不住向她倾诉了一切，说心情不好，不想看。那一刻她正往脸上擦香的手僵住了。那晚我黯然回家。就这样错过了毫无门户之见的海燕。而我的心情一直很不好。
受尽折磨，今夜，在朦胧苍凉的月光下，我惊觉，差不多每个人或多或少地囚在“门当户对”中，我的经历才如此痛彻心扉。而那个我不曾留意的叫程海燕的女同学，那一张纯净的笑脸，在月光中闪显出来。她才是跳出了“门当户对”之外不受其困的女孩，偏偏我错过了。隔着苍茫苍凉的岁月，我顿悟她正如我一首诗所写：总是相信/如果放弃了世俗的偏见/如果默默的真情穿越在岁月中/那么就是/一丝真诚胜过千两黄金/一丝温暖能抵万里寒霜/一线问候送去温馨甜蜜/一封纯洁可以捎去万般心意/一个眼神能唤起深情无限/一朵纯净的微笑悄悄抹去心中的岁月沧桑。

[ 本帖最后由 张红华 于 2010-7-20 15:3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