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苏东坡的足迹
苏东坡一生,一度下狱,三度贬官,命运多舛,生活坎坷。他没有像贾谊那样“抑郁而终”,也没有像陶渊明那样“归隐田园”。反而做到了达不忘修身,穷仍不弃黎民。今天,我们看到的苏堤、东坡纪念馆、东坡书院以及他名字命名的“东坡肉、东坡饼、东坡豆腐”……,就是纪念着我们这位民族的偶像。
九十年代初,我调到惠州工作。惠州是苏东坡第二次被贬谪的地方,这给我寻访苏东坡足迹提供了便利。在惠州的二十几年中,我不能用用一句简单的“崇拜”表达我对这位中国古代绝无仅有的天才人物的仰慕之情。我无数次去游览他主持修建的“两桥一堤”,谪居地合江楼、嘉祐寺、白鹤峰等遗迹,空闲之余更是常去东坡纪念馆、泗洲塔、六如亭、王朝云墓,拜读东坡寓惠书迹(碑墙),寻访他谪居惠州时留下的点点滴滴。
去年,金秋时节,我相约几位好友,追寻这位九百多年前(公元1097年四月),被朝廷第三次以“草制讪谤”之罪,再次把他从惠州的宁远军节度副使,贬为琼州别驾(知州的佐官),被一叶孤舟送到了徼边荒凉之地---海南岛儋州昌化军安置的苏东坡足迹。从惠州自驾出发,越琼州海峡,经海南西线高速,直达他被贬谪地——海南儋州。
海南早以不再是他诗句中描写得那么荒凉,窗外美景美不胜收,辽阔的田野平川、蓝天碧海的沙滩,挺立茂盛的椰子树、橡胶树,还有远方若隐若现的绵延群山和环岛风驰电掣的高速列车,在视线中一一飞奔, 一股清新海风伴随椰子的芳香扑面而来。
车到中和小镇,沿小河向东南行驶约一公里,远处就能看到在椰树绿荫下的东坡书院,白墙灰瓦的建筑群显得分外地凝重而安谧。书院门前新开凿出的人工湖,在海南初秋的烈日下,照得湖面波光粼粼。一座仿古长廊、拱桥,横跨湖面与对面的亭子相连,我站在观景台上眺望全景,这仿古布局和造型,仿佛跨越了时空,看不见一丁点苏东坡当年笔下的蛮烟瘴雾的凄凉。
走进书院大门,就是载酒亭。虽历经几番修建,仍然保持原貌,采用石木、抬梁式结构。绿瓦重檐,飞檐流阁、参差错落。支撑亭子的十条柱子上镌刻有苏东坡当年生活、写作、授徒情景的八幅图画和一幅牌匾。亭中悬有一块“鱼鸟亲人”横匾,我抚摸这字,仿佛看到苏东坡当年生活贫苦、举目无亲的困境,唯有鱼鸟是他的亲人。
亭子两侧清澈的池水中,荷叶尚未开放,荷叶卧于水面,虽无接天莲叶之势,也有映日荷花之景。
步出载酒亭,跨过石桥,拾级登上“载酒堂”,这里曾是苏东坡讲学、会友的地方。大堂殿上有一块“鸣雪因缘” 的题匾,正中是一组苏东坡开坛授业解惑的彩塑,他兴致盎然讲学、弟子列坐恭听的情景栩栩如生。穿行环壁镶嵌的各种碑刻,堂中两侧,有历代名人诗文碑刻13座。后墙上的两幅大理石刻,右边一幅为明代大文学家宋濂所题,左边一幅是明代大画家唐寅所画的《坡仙笠屐图》。还有东坡与春梦婆攀谈、东坡惜别儋州百姓等木刻,详实地记录了载酒堂的兴衰和后人登堂的情怀。
行至东园一口千年古井,井水澄澈,水面如镜,如同存放着苏东坡的踪影。后人为纪念他,取名为“钦帅泉”。来到此处的游人们,喜欢提上一桶清澈甘甜的井水,洗洗手、拍拍脸,意欲沾点他的才气。步入西园陈列馆前的庭园里,矗立着东坡笠屐铜像。这是当年东坡访友遇雨向农家借戴斗笠的故事,他着木屐而行,妇女儿童相随争笑,惊起篱笆内的家犬群吠,再现一位文坛巨匠垂老投荒,惨境凄凉的身影。
陈列馆里收录了苏东坡许多书稿墨迹以及他在海南的文物史料。苏东坡从政40年,被贬谪却有12年。他从从八品升为“翰林学士知制诰”,即为皇帝秘书,正三品,曾任八州太守和三部尚书。沿着他做官、被贬的人生足迹,我默立沉思。他三次被贬异地,虽然在他的诗篇中有怀才不遇的痛苦、有对封建政权的愤懑以及意志消沉的一面,但他从未动摇过关爱民众疾苦的心。被贬惠州时,他无权无钱,却向当地官员提出各种建议,自己也竭尽所能,捐钱捐物。在东江上建船桥,在西湖筑堤坝,收埋暴骨作丛冢,推广“秧马”等农具,筑水力磨碓供人砻米,引蒲涧水解决惠州民众的饮水问题,劳己为民。“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诠释他对惠州人民的无比热爱。
三年后,他又被朝廷贬谪海南儋州寄居官舍,破屋处处漏水,一夕三迁。不久又被逐出,栖息于桄榔林下,时时陷入“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屋、冬无炭、夏无寒泉”的艰难窘境,仍然有一颗积极向上,乐观豁达的心。他和黎汉百姓打成一片,开办书院执教、挖凿井泉、劝民务农、散发药品,劝导他们团结一心。从此,海南才有了考中进士的历史,海南的农业生产也得到了较快地发展,黎族家庭过上了丰衣足食的生活。
综观苏东坡一生,宦海浮沉,仕途失意,家破妻亡,在他数次被贬他乡时,仍以乐观、旷达的态度淡然面世,正如其自嘲:“心似已灰之木,心如不系之舟,问汝功业,黄州,惠州,儋州”。他把对社会的看法和对人生的思考都毫无掩饰地表现在其文学作品中,表现了对苦难的傲视和对痛苦的超越,具有现实的生命力,淋漓酣畅。他的至理哲语,依然亲切如昨。折射出智慧、旷达、欣愉的光芒。创造了当世注目,引后人讴歌的功绩,在文学上给我们留下了珍贵的遗产。
步出大门,回首依依相望,东坡书院静静地沐浴在夕阳余晖里,苏轼那乐观旷达的精神和文学贡献,正如他开凿的那口古井一样,源源不绝,清咧依旧。
原创于2017年5月9日发表于《广州铁道报》第四版,2017年7月21日发表于惠州民间文艺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