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
第一次请保姆,是二宝刚出生时。
那时妻子已40岁,属于高龄产妇。由于双方老人都不在身边,无人照看小孩。于是,请保姆成了头等大事。
因为第一次请保姆,我和妻子都格外慎重。思虑再三,我还是向远在湖北老家的父亲求援,希望能找一个亲戚过来帮忙带小孩。然而,符合条件的还真不好找。要么是在老家带自家的孙辈,实在脱不开身;要么就是年纪偏大,精力体力胜任不了。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1个多月的努力,最后总算找到一个。
这是一个远房亲戚,按辈份我还要管她叫姑姑。她文化程度不高,只读过小学,但人很老实,也非常勤快。二宝满月后,我白天要回单位上班,照顾小孩的重任就落在姑姑和妻子两人肩上:哄小孩睡觉、冲奶粉、换尿片、洗衣服、拖地板、买菜、做饭,整天忙得团团转。
有过带小孩经历的人都知道,小孩半岁前这个阶段最难带。由于宝宝刚出生不久,身体发育不完全,没有自理能力,所有的事情都是需要大人帮助,晚上还要频繁起夜照顾,稍不注意就可能导致宝宝生病,因而需要处处小心照顾。
特别是进入出牙期,因为牙床红肿、发痒伴着疼痛,导致睡眠倒退,晚上夜醒特别频繁,大人一晚上醒来4、5次是常态化。时间一长,姑姑和妻子都成了名副其实的熊猫眼。
在姑姑和妻子的悉心照顾下,二宝成长很快。由于妻子产期期满,也要回单位上班。于是,带小孩的重任就完全压在姑姑一个人身上。
这时候的二宝刚刚学会爬,更让人操心,需要把孩子能摸到的柜子、门装上安全锁,容易碰到的地方装上防撞条,还要时刻防止他从床上摔下来,切实做到安全无死角。这就需要大人时刻寸步不离,极大地增大了工作量。
二宝刚满周岁时,一天晚上,姑姑迟疑地对我说道:“有个事和你商量一下。健儿(姑姑的儿子)在老家说了个媳妇,近期马上要结婚了。
“婚后,我也不过准备过来了,要留在老家给健儿带孩子。”听了姑姑的话,我既替她高兴,又平添了一丝烦恼。高兴的是,姑姑的儿子已30多岁,终于等到结婚脱单这一天。烦恼的是,姑姑走了,二宝谁来带呢?
看着姑姑踏上火车远去的背影,我的心里五味杂陈。说实在的,通过这一年时间的朝夕相处,尽管也经历过一点小摩擦,但总体来说相处还是比较融洽。在我和妻子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义无反顾地过来帮我们带小孩,让我们度过了人生中的一个难关,我从内心深处非常感激。
姑姑回老家后,我和妻子不得不委托家政公司帮忙介绍。家政公司非常给力,次日便推荐了3个保姆,电话约我们过去面谈。经再三权衡,妻子最终挑选了一名40多岁的阿姨。
听阿姨介绍,她是广东河源人,做保姆这行已20多年了,之前一直在深圳做家政,为一对中年夫妻带了6年小孩。由于小孩上一年级,不再需要全职保姆,她便只身到广州求职。阿姨看起来人面善心、干活麻利,而且她就租住在我家附近,上下班比较方便。
阿姨上班后的前几天,我们夫妻俩格外紧张,上班都有些心神不宁,总是担心换了新的阿姨后,二宝能不能适应,他在家怎么样了?有没有哭闹?阿姨能不能搞定?阿姨也仿佛知道我们的心思似的,不时专门拍摄几段视频,用微信发给我们,才稍稍缓解了我们的紧张心情。
说来也怪,不知阿姨有什么神奇的功力,平常非常依恋我们的二宝,才几天功夫就和阿姨熟络了。每天晚上,我和妻子下班,二宝总是在门口手舞足蹈地欢迎我们回家,令我们在欣喜之余感到无比的讶异。
除了照顾二宝,阿姨还做得一手好菜。为了让我们每天晚上下班回来能吃上可口的饭菜,阿姨没少花心思,总是变着花样做各式菜肴:白切鸡、蜜汁叉烧、蒜香骨、白灼虾、椰汁冰糖燕窝、木瓜炖雪蛤、老火靓汤、支竹羊腩煲、豉汁蒸排骨、鱼头豆腐汤、蚝油生菜……时间长了,我们现在都喜欢上了粤菜,湘菜反而不习惯了。
除了做饭,阿姨把家里也收拾得井井有条,窗明几净,地板一尘不染。特别是厨房卫生,她毎天都要用抹布和清洁剂反复擦拭,整个厨房干净整洁、清清爽爽。
一天晚上,我和妻子下班回家,刚打开门,只见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穿着短裤背心的二宝竟然跌跌撞撞地朝我们走来,我们不由得嘴巴张成〇字型,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妻子高兴得象个孩子似的,激动得紧紧地把二宝抱在胸前亲个不停,一边大声嚷嚷道:“宝宝,你会走路了……”
原来,阿姨每天上午推婴儿车带二宝到附近的越秀公园玩耍,既可以让二宝晒太阳补补钙,又可以让他亲近大自然、多和同龄的小明友一起玩耍。特别是发现他有走路的兴趣后,每天带他到公园练习走路。可想而知,阿姨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汗水。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二宝满三岁,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为了是否继续请保姆的问题,我和妻子第一次产生了严重分歧。我的意见是,由于二宝上幼儿园了,白天都不在家,没必要再请全职保姆;如果请全职,加上上幼儿园的费用,是一笔不斐的开支。妻子则认为,阿姨在我们家干了两年了,做的非常好,彼此都非常满意。现在想找到称心如意的保姆非常难,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
老实说,这个保姆干的不错,我也十分不舍。但额外的开支,让我们不得不忍痛作出绝择。最后,我和妻子决定,看能不能和阿姨商量商量,让她继续留下做半天,工资是全天的三分之二。但由于阿姨本人要在外租房住,而且老家还有年迈的父母需要赡养,如果工资收入下降,无疑会带来不小的压力。思虑再三,她答复我们还是选择离开。
阿姨离开的前一晚,妻子默默地坐在沙发上,流下伤心的泪水。我不理解,一个非亲非故的阿姨离开,值得伤心流泪吗?后来我才明白,尽管我们和阿姨只是简单的个人劳务关系,但两年多的朝夕相处,彼此都有了较深的感情。这份情感,有时是难以一下子割舍的。
阿姨走后,家政公司很快推荐了一位。新的阿姨年龄50多岁,广东梅州人,做家政行业也已20多年了。听妻子说她现在一人身兼三职:上午要照顾一位子女定居国外的留守老人,下午在我们家做工,晚上十二点后则在一家私立学校做宿管。我最担心的,是一天做三份工,她单薄的身体,能吃得消吗?
在与阿姨的谈话中得知,她和老公很早前就双双到广州打工,家里有三个儿子。这些年用外出打工的钱供儿子上学,前几年还在梅州老家盖了栋三层楼房。“我的目标,就是夫妻俩在外再打拼几年,攒点钱把盖房的债务还清了,让儿子早些成家立业,我就彻底不干了”。阿姨说话时目光透出果敢和坚毅。
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尽管阿姨每天的工作日程安排得满满当当,但本职工作一点也不含糊。无论是接送小孩,还是做家务,都完成得非常出色、无可挑剔。
今年年初,保姆到幼儿园接二宝,在下台阶时不小心脚底打滑,脚裸处扭伤。经医生检查是骨折,建议静卧休息三个月。不得已,保姆提出了解约。这次阿姨突发骨折事故,是我们非常不愿意看到的。我们主动联系家政公司,给她给予了部分补偿,并多次主动登门看望,还为她多发了一个月工资,她和老公也非常感谢。
这个保姆在我家干了不到一年时间,因故突然离开,一下子打乱了我们的生活节奏。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某日下班,偶遇楼下的邻居大姐,无意中闲聊起保姆一事。邻居大姐连忙说道:“真巧!我一个好姐妹,长期做家政行业的,现在正在找家政呢。要不要介绍给你看看?”我一听大喜,让邻居大姐马上安排见面。
经过面谈,得知她的这位姐妹50多岁,干家政这行已经20多年了。因为年纪大了,精力体力不济,考虑只做半天兼职。因为二宝白天在幼儿园上学,只需下午放学有人接送回家,再负责做一顿晚餐,每天工作时间4小时。双方条件竟不谋而和。
因为是熟人介绍的,双方也知根知底。最后决定请她过来帮忙带小孩。正如邻居大姐介绍的那样,这位阿姨就住在本栋楼,上下班非常方便。做的饭菜味道不错,照顾小孩体贴入微,没几天就和二宝打成了一片。经过一个星期的细心观察,我和妻子都比较满意。
掐指一算,连同这次换人,短短5年时间,我们竟然换了4个保姆。其实,每次换保姆,有时是情非得已,有时是意外情况(如这次保姆摔伤)。每一个保姆,都给我和妻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妻子笑称道,是我们的运气好,碰到的保姆都不错。而我要说,主人与保姆之间相互尊重、理解,才是和谐共处的根本所在。
我想,尽管主人和保姆之间只是个人劳务关系,但只要主人不过于挑剔、不过高要求,保姆工作责任心强、全心投入工作,相互尊重、理解,就一定能和谐共处。其实人与人之间,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只要多一点宽容、多一些尊重、多一些理解,那么整个社会才会更加和谐、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