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八角亭
是夜,又吹的呼呼作响,窗户外一阵阵的噼啪声,一荡一荡的,似乎要把窗户掀得底掉。树叶拍击着门,夹杂着石子和风,木门到底也能经受住考验,仍然坚挺着。
听着屋外的狗吠,爷爷总也拿着一根木棍,嘱咐我几句后,便出了房门,很久才会回来。屋里的我,把头蒙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幻想着许多的电影情节,无论哪一种,都不是甚好的结局。所幸,爷爷回来的也快,抖抖身上的灰尘和沙土,便和衣睡下了。只有我在这黑夜里无眠,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双眼睛来死死的盯着房间的门栓。
此时的风也静了,声也停了,像是熄火了一般,只微微的吹着,透过半开的窗户,凉凉的,柔柔的,清爽极了,再配上不远处八角亭的铃铛声,睡意就这样慢慢的涌了上来。
第二天得赶个早集了,爷爷会拿上一篓子,带上一蓑笠,紧紧的便往集市上赶去。路边的野花开的烂漫,黄的、红的,一簇簇,一团团,昨夜的风好似并没有把他们吹散开来,相反着,更加生机勃勃了。路上会遇到很多的熟人,二伯,大婶,三爷爷,他们都喜欢揉我的脸,然后再递上一堆好吃的,酸甜的番茄或者是清脆的黄瓜。
不过路不太好走,泥土加水和着,树叶和石子缠着,一脚下去便是一个大坑,抬起腿来,沾的脚底上满是沉重。偶尔还能碰见狗屎或者鸡屎,不知名的,有名的,都在这泥地上躺着。但是还得继续往前走,集市离的远了些,几天的活计都得在集市上得来。
到了集市,我便开心了许多,集市上的东西繁杂多样,也是我最喜欢的娱乐场所之一。鞋垫、蔬菜、鸡蛋、毛线、小吃……我爱极了刘家的卤味,那鸡爪子是软糯的,一滑便脱了骨而去,尤其是脆骨的部位,链接着肉质的嫩,一口下去,便是人间美味。还有麻球,是炸的金黄酥脆,外表的芝麻焦香,里面裹着流汁的豆沙,在嘴里爆开,充溢着整个颅腔。再配上一碗热乎的胡辣汤,这便是最美的早晨。
午后的闲暇是躺椅上的时光,院子里总有穿堂风扫过。爷爷喜欢沏一壶茶,拿一把蒲扇,然后静静的摇着。听着鸡鸣,鸟叫,狗吠,还有八角亭的铃铛声。爷爷总说村里人太少了,只有这铃铛声充满了希望,每次一响起来,就像是胜利的号角在吹奏,荡荡的飘向远方。此时的我,便拿着爷爷带着“五角星”的帽子,跑向隔壁的孩子堆里,充当小队长,一玩便是一下午。
夜晚,干完农活回来的爷爷会下一大锅面条,爷爷吃的多,就着咸菜可以嗦几大碗。我就喜欢蹲在爷爷的旁边,端着我的小碗,听爷爷讲故事。爷爷的脑子里有很多的故事,总也讲不完,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一闪一闪的发着光,从星空,也从爷爷的身后。
再往后,我就很少回老家了,求学多年,总难得回去一次。
中秋节的傍晚,月亮圆鼓鼓的,亮了一地的夜色。乘着月色回家,我趴在窗户边上,一脸的兴奋。秋风还是温和的,吹动着花香,骚弄着我的鼻梢。
不一会,爸爸的一句“到了”,把我拉回了思绪。
到了?我环顾四周,似是而非的景色在提醒我,真的到了。我看着灯光下的爷爷,猛地扑了过去,一身戎装的爷爷,抱着我,抚摸着我的头说“回来就好,锅里下着面条嘞,快去吃吧。”
第二天一早我便随着爷爷出了门,爷爷一脸兴奋的介绍着:“这房子,前几年政府出钱让翻修嘞,变得安全了不少。”爷爷又跺了跺地,“这地,变得硬实嘞,使劲踩也没得事。”然后又引我来到一家小超市门前,指着超市门口说:“想吃啥,爷爷给你买,都有,都有。”一路上我跟着爷爷走来,切实感受到了莫大的变化。
金黄的麦田分割着,花草分地而依,山水毗邻而存。户户人家炊烟起,家家鸡鸣,有孩童追蝶,也有妇女洗衣。大人们忙着做饭,老人们就聚在一起唠嗑。
来到八角亭下,崭新的牌匾告诉我,八角亭也换了新装。微风袭来,铃铛声依旧悦耳。看着康庄大道,我忽然间听懂了那铃铛声,那里面确实有我爷爷说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