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猫
外婆断断续续养过好多年的猫。我四五岁时外婆家有一对老猫，有一只是黑白的，另一只不记得花色了。它们生过很多小猫，但不知道为什么，好像都活不长。记得有一年冬天它们生了一只小花猫。外婆说，冬猫不好，春猫好。我问她为什么冬猫不好？她说，冬天冷，又没东西吃，养不活。我不太能明白外婆的话，只记得那只小猫特别喜欢钻在灶膛里，身上的毛也被烧掉了不少。它活过了那个冬天，但到春天时却忽然死掉了。
农村的猫大多数都死于老鼠药。农村老鼠多，又不是家家都养猫，就算养了猫，也不是每只猫都会抓老鼠。总有人家会在角落里撒上老鼠药。老鼠吃了药又不会马上死，总有一些会死在外面。在家吃不饱的猫在外出游荡时见到死老鼠，会把它们当食物吃掉，然后自己也会死掉。外婆的那两只老猫后来也死掉了。它们生的最后一只猫是一只橘猫。那只猫我们都叫它小橘子。
小橘子很瘦，但是很会抓老鼠。我见它嘴里叼着老鼠的样子有好几次。我怕它吃被药死的老鼠死掉，赶过它几次，想让它把嘴里的老鼠吐出来，不过，都失败了。小舅说它没事，聪明，说它只吃自己抓到的老鼠。我信了，便不再阻止它吃捉到的老鼠。小橘子经常白天在家睡觉，晚上出去，到早上再回来。有一次凌晨它从外面回来了，直接跳上了床，蜷在我的头顶上睡觉。我第一次听到猫打呼噜的声音，像唱戏一样，因为就在耳边，很真切。
小橘子第二年开春一口气生了五只小猫。五只小猫没几天便把它啃成了一张皮，没了奶水，五只小猫陆陆续续都死了。小舅便把小猫的尸体埋在了门前的小树林里。埋得不深，结果小橘子把死掉的孩子又扒了出来，叼着回了家。我看着它叼着死孩子跳上了房梁，然后躲在上面的暗格里不出来了。我之前特想弄一只小猫回去养，但母亲没同意。现在一只小猫都没有了，想想挺伤感的。
到了秋天，小橘子又生了两只小猫，也没养活。到了那年过年，我再去外婆家时才得知小橘子自己也死了。在农村，猫都是散养的，大人们也从来没有把它们当宠物，活着，死了，好像大人们都不太在意。那时家家都穷，人都难养，谁还关心它们的生活。
后来外婆还养过一只白猫，是外面流浪来的，住下便不走了。我对外婆说，“猫来穷，狗来富”，浪浪猫不好。但是外婆却说，没这个说法，猫来狗来都是富的。我想外婆是肯定是不会富的，她自己没工作，还养了七个孩子，外公死得又早，把孩子们都养到结婚生子已经很不容易。我的这些个舅舅、姨妈们在结婚以后都没住在家里，因此外婆长期是一个人寡居在扬子津镇的。外婆养这只白猫时，我已经读了高中，去外婆家的次数明显减少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只白猫也不见了，我此时也学会了不再去追问这只猫到底是自己走掉了，还是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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