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在临洮看牡丹
五月，在临洮看牡丹
郎佐民
闲下来的时候就想，在这个春天，应有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不必太远，就在陇中大地上，去一个自己去过或没有去过，又心里想去的地方。静守在四季轮转的源头，等一场重逢或邂逅，等一个花开忘忧、岁月静好的全新春天。
不能不说，心想事成确实是一件很美的事情。机会是2022年市摄影家协会组织举办“我们的中国梦”文化进万家活动，邀约我们参加紫斑牡丹摄影创作采风。
在物产富饶的陇中大地上，每个县区都有自己特有的风物符号与名片标签。譬如岷县的当归、定西的洋芋、陇西的黄芪、渭源的党参、漳县的蚕豆、通渭的苦荞……这些都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密不可分。然而，让我最心心念念的临洮牡丹却一直未曾谋面，融入我的心里许久。
沐浴五月蒙蒙细雨，我们轻轻来到了临洮。
春和景明，惠风和畅，古城临洮迎来了它一年中最娇艳的时刻。洮河下游的谷地，沃野似锦，醉人的春光扑面而来，万物葳蕤生长，涌动着希望和朝气。在微风的轻拂下，生长在田畴、摇曳多姿的牡丹花儿不时在眼前掠过，让人心生欢喜，忍不住将目光投向车窗外多瞥了几眼。
傍晚时分，花香带路，在杏花春雨里，我们来到了孙家大庄。牡丹花的主人名叫孙生顺，70多岁，精神矍铄，他和老伴热情地接纳我们。进门，花开满院，空地都被牡丹占据着，满院子的牡丹树接叶连枝，显得有点拥挤。牡丹适逢盛花期，各色的花朵密密实实地绽满枝头，开得明艳，开得恣意。房舍矮小简单，显然是为花让了步，足见主人爱花之深，不由肃然起敬。
梦里依稀见倩影。细雨也给牡丹披上了一层轻纱，一朵朵或盛开的、或含苞待放的鲜花挂满晶莹的雨露，风姿绰约，枝叶亭亭如盖，拥拥簇簇，在院子里晕染开来，沁人心脾，香味缕缕不绝，令人怦然心动。
摄影师们迫不及待，一进门就抬起相机，不断按下快门。在屋内的空闲处，收集晾晒着凋谢的牡丹花瓣儿，一打问才知道，牡丹不仅可以观赏，根亦入药，花还可以酿酒、煮醋、研发化妆品……牡丹在临洮这片土地上已华丽转身，成为造福一方群众的“美丽产业”。
不善言辞的老人钟情于牡丹矢志不移，岁月在他的眼眸中写满了丰盈与自信。如今，他通过远缘杂交育种手段繁育出了几十个紫斑牡丹新品种，让我内心非常震撼。
“天上枝枝，人间树树。曾何春而何秋，亦忘朝而忘暮。”老人一生与花结缘，志壮牡丹，乐此不疲。种花、育花虽然辛苦，但各种收获给了他踏实和满足的享受。何况，终日与芳香为伍，自然是一件难得的幸事、美事，谁能与共？
事实上，在这个季节，在临洮的任何一块土地上，无论城乡，家家户户的庭院里，都会散发出牡丹那沁人心脾的浓郁芳香。很多的村民以花为媒，从事着与牡丹有关的事业。可以说，这里的每个角落随处洋溢着“牡丹的身影”……
五月的临洮，花事正好。当地人素以“国色天香”和“花中之王”的牡丹为骄傲，所有关于这座城市的记忆也妩媚而生动。
第二日，天遂人愿，骤然放晴，湿漉漉的空气里，洮河两岸碧空如洗，处处鸟啼。曹家坪水绕村郭，空气清爽，原野牡丹园阳光清亮，叶绿映花红。一团团、一簇簇的牡丹花田连阡接陌，如云似锦。
霞光锦缎覆苍苔，点缀芳园朵朵开。红的、白的、紫的、黄的……花形硕大、色艳香浓的各色牡丹带着雨露沐浴晨光，显得愈发精神抖擞。被雨水洗涤过的空气活泼地清理着我们身心的浊气，满园春色暗香浮动，树树繁花芬芳馥郁，粉黛霓裳艳照祥瑞。园中牡丹一眼望不到边，红的艳，紫的浓，黄的嫩，白的纯，绿的翠，粉的娇，千娇百媚，各具特色，演绎着五月独有的诗情画意。不远处喜鹊喳喳、布谷声声、鸟雀唧唧，也快乐地和我们打起招呼，它们明亮的清音伴着牡丹园里轻音乐荡成绿色的气流，弥漫在空中。
在不知不觉里开花，在悄无声息里绽放。此时此刻，置身曹家坪花的海洋，五月独有的气息，正在这朦朦胧胧的绿意中夹杂着馥郁的花香开始荡漾。一切都被芳泽浸染涤荡，似乎听得见潺潺的阳光流动，是那么熨帖。卸下拼搏的疲惫，让一直奔跑的心灵小憩，摒弃世俗的繁杂浮躁，带着淡然的心安与温暖、舒展的惬意，我们欢欣雀跃，感觉整个世界都是那样的美好而开朗。看蜜蜂在花间飞舞，闻牡丹醉人的花香，将春天一幅幅的璀璨聚焦在镜头上，把千姿百态的春花尽收于方寸间，纷纷定格各种紫斑牡丹的芬芳和神韵。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在这里，可以放慢脚步，走走停停，眼前除了花还有花，层层叠叠，一重又一重，如云似浪，堆积起伏，是海洋也是天堂。一树树紫斑牡丹，在透明清冽的风中，向天边蔓延铺展。此刻，花与村相映，人与景共美，拈一羽花瓣在唇间，思绪也随花飞扬，感觉自己就是个超然物外的人，行走淡泊宁静之间，在花香包裹中央，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大自然以其斑斓与多姿，宽广和厚重，承载着人类对美的热爱、追求和向往，让我们心存梦想的荣光，守望土地之上的花香。若五月的风能解花语，唯愿在这花香弥漫的时光里，自由随性，没有羁绊，平和自然，踏香而行，厮守流年清欢。
春色浸染牡丹花开的曹家坪，诗意而又浪漫，娇羞而又奔放，华美而又热烈。赏花之人亦纷至沓来，精神焕发地徜徉花间，或手机拍照，或俯身闻香。他们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听花幽幽低语，与花交换深藏的心事，释放着生命的活力，沉醉在花海心潮澎湃，穿梭在牡丹之中流连忘返。
“摄影师，给我们也拍张照！”
“好啊！”
“美不美？”
“美得很，和牡丹一样美呢！”
几位大妈指指点点说说笑笑迎面走来，爽朗地笑着，随后又一起隐没在花丛中。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据说，曹家坪原野牡丹园种植牡丹1000多亩，有古牡丹树3000余棵，名优品种300多种。什么状元红、醉貂蝉、白绣球、玉壶冰心、粉妆楼等等，一个个富有诗意名字的牡丹都聚集这里，树树千姿、朵朵百态，真让人应接不暇，暗自赞叹。因为长时间不出外走动，突然一脚踏进这么一个富丽堂皇的国花牡丹园子，心顿时化了，暖暖地竟然不知如何安放。牡丹带着洗净铅华后的自然和亲切，透着不胜娇羞的妩媚，让人觉得，一切美和美好的东西，都是在艰难中显勇毅，磨砺中得玉成。
有美女模特身穿旗袍于花间款款而行，她们或撑着油纸伞，或执一把团扇，轻移脚步，妩媚含蓄，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魅力。跑前跟后，一边拍照一边在心里暗自思忖，她们不也是曹家坪春天牡丹枝头上的那一朵芳馨吗？
沿着木板路和竹篱笆的花间小径，在凉亭之间走动，各色牡丹，看似无章杂植，实则布局有序，它们在竞相绽放中演绎春花喧闹枝头的气韵。花香味淡亦浓，花影时疏又密。细看，有些花站立一起交相媲美；有些花暗香浮动临风恣意；有些花形态各异花团锦簇；有些花独具神韵傲然独立……色彩、香味、音韵、景致和思绪，所有这些，都让人拥有了一份淡定与满足，寻常时光，便也山高水长，旖旎而生动。
“啊牡丹/百花丛中最鲜艳/啊牡丹/众香国里最壮观……”静听蒋大为脍炙人口的《牡丹之歌》，高亢嘹亮的曲调，让人心旷神怡，也格外激动。牡丹不惧困难，努力向阳，轰轰烈烈绽放出不一样的色彩，它用短暂的一季斑斓，完成了一度生命的轮回，那一树树花开，富贵吉祥、永驻心田。
牡丹赋予春天太多人文韵味。我们在花间吟诵白居易的“金钱买得牡丹栽，何处辞丛别主来。红芳堪惜还堪恨，百处移将百处开”，皮日休的“落尽残红始吐芳，佳名唤作百花王。竞夸天下无双艳，独立人间第一香”，徐凝的“何人不爱牡丹花，占断城中好物华。疑是洛川神女作，千娇万态破朝霞”，李山甫的“邀勒东风不早开，众芳飘后上楼台。数苞仙艳火中出，一片异香天上来”……春天的牡丹花儿，给人们带来了希望，为生活增添了诗意。它以其独特品格滋养着人心，也承载着陇中大地的人文印记。人们爱牡丹、养牡丹、育牡丹，花开花谢，一年又一年，人和牡丹都在变化，不变的是育花人勤劳执著的那份本性和对这片土地的依恋与敬畏。
春风温和，细雨欢凉。五月春光，烟火稠浓。耕耘者的耕耘，山和水自然知道，云和风肯定记得。
时光如流水，一年过去了，临洮看牡丹、拍牡丹的往事仍旧萦绕心头。此时又是人间五月最美季，想着洮河岸边应是清香溢远，微风半醺，花开正好，便又心生缱绻。翻看一张张色彩缤纷的照片，恍惚之间，我仿佛又回到了牡丹花开的村庄……
首发于《定西日报》2023年5月21日“人文”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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