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生长如诗
五月伴着阳光,伴着影子一起成长,盎盎然,生长成一世界的欣欣向荣,葳蕤流香。
满枝缀茎的桃花、李花、杏花、梨花、柿子花终是落寞了花期,开花的位置,青涩的小果隐匿枝叶,星星点点,努力的丰盈,期待着稔满。
阳光浮游树冠,小雀穿梭斑驳,黯然失业的蝴蝶、蜜蜂翕合着双翅在荫翳中夷由,终又在院墙外寻觅了一枝探出花窗的石榴花,花红深浓,娇艳非常。
阳光簌簌而下,不动声色,摩挲了低矮的草叶,酢浆草、毛地黄、五月艾、野草莓、开了毛绒绒花果穗的狗尾巴草就长出了各种深浅的绿来,嫩绿、暗绿、幽绿、葱绿、墨绿……,毫无顾忌,毫不吝啬,随着性子,铺陈了一季节盛硕无垠的绿意,叠叠层层,漫坡漫堤。
坡堤环抱的池塘已涨盛了水。轻窕的云绣出了布谷鸟的影子,在满铺青绿的水面上漂浮。浸满水的浅滩里,芦苇不再卑微,坚挺的杆向天空斜举了箭叶。急于尝鲜的小媳妇穿着红色的雨靴,未到了端午的时节就选摘了顶端的芦叶回去裹包棕子。“嘶嘶沙沙”从芦根丛中游出一条蛇来,蛇吓着了人,人也惊起了蛇,蛇就贴着水面,“S”形的远遁而去,穿过一簇荷叶铺就的缺口,没入了一大片水汪汪的河流之中。
五月的风在河流里浩荡,流水在风中前行。河水抬头看云和愈来愈大的太阳,又融进了他们的影子,金光闪烁间,有潺潺流水声激起碎金般的鳞纹,径直缠绕了泊在斜头柳树下的一叶扁舟,小舟随暖风,逐细浪无声起伏,欲将时光摆渡,而唱响河流的雀鸟却轻盈的越过北岸的河堤,飞进了那一片鲜活恬静的原野。
原野,有铺展开来的憧憬,有万物蓬发的力量。
原野里,麦苗已完成了灌浆抽穗,经过一冬一春的蜕变,浸染了五月太阳的辉煌。被风雨霜雪淬砺的芒刺,根根闪亮,一半梳理着天穹,一半指向远方。麦叶依然翠绿,衣襟挨着衣襟,双手挽着双手,相互描叙着对秋天的愿景。柔软的麦粒满揣五月的阳光入怀,在还未硬壳的麦壳里生长、鼓胀,丰满着自己的遐想:早一天走进人间烟火,任凭竹筷调教出一碗麦香。
原野不见了纵横阡陌、墒沟垄垦,稻草人却一身新衣,一动不动的守望着他的责任,身旁的油菜将花香收敛成籽,饱满的油菜荚双唇微翕,坠成了一茎的孕房,而昨夜还蠕动角落的白灯蛾、绵粉蚧、黄粉虫、介壳虫、贪夜蛾……,此刻已飞出了心仪的高度。
五月终是错过了蚕豆开出蝴蝶般的花朵,却于秋天之前意外收获了丰收的果实,这份惊喜足以让她炫耀了全部的季节。
田野的尽头,一簇簇成年的蒲公英正低头宣泄心中的花语,却让骤然而至的雨滴淋湿了心情。
五月的雨,已长成了夏日雷阵雨的雏形,来的匆忙,来的急促。五月的天空明显高了许多,纷沓而至的雨点凭增了力量,砸于麦田、河流、草地、灌木、树林、村庄……。空气里就有了土地的味道弥漫,无边无际的麦苗好似茂密的森林站立,片刻的惊慌颤动,又齐刷刷的挺直了腰身,不屈不挠的坦然而拥,麦穗被灌入了雨水的期许,时光在芒刺间搁浅,土地把雨声掩藏,暖风骀荡怡人,麦穗已昂首太久。
雨,在河流的尽头收敛成呼之欲滴的青云,悬于东南角的一架风车之上。阳光复又普照了羊背和滚动的风叶,燕子横掠过枇杷熟透金黄的村落。翠竹被风低压在屋脊,竹叶从黛瓦间扫掠,“摩沙沙”发出声响。时续时断的雨滴垂挂在屋檐的云纹。母亲放飞一痕炊烟,越过池塘,舒漫进村外的一片扬树林。
五月的绿在雨后愈发的蓬勃舒展,却又在五月的阳光下淬炼,欲奔赴成熟的六月。麦穗准备着躬身垂首,给太阳、晨露、河流、空气、晚霞、大地行礼。
我默坐在五月的风中, 沐浴着五月的阳光,听五月生长如诗,等待着镰刀举起的光芒照耀至我, 赐我一身的金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