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记
事实是毫无情面的东西，它能将空言打得粉碎。
——鲁迅
1
有一次参加某个笔会，渐近尾声，最后一日去参观当地的土布作坊。
很恢宏的几进大院，有展区，也有加工区。除了作家团的成员，偌大的院子里，游客寥寥。
作家们又是拍照留念，又是与女工合影，忙得不不亦乐乎，可阳光明媚的如画风景，忽然觉得有些清冷。组委会与当地隐晦地提示，如有感触，诗文可以提交到公布的邮箱里。
纺车，花布，“老屋”，无所事事的“向导”——如果这也属于一个非遗现场的话，真着实让人忧虑，巨大的投资与运营成本，要维持下去，单单依赖财政，必不能久矣。而市场又在哪里，一打打的布料在蒙尘，所谓文旅，明显不存在什么吸引力，出路何在呵。
心下怅怅，无诗可写。就像当今的相声行业，走到小剧场里去，若是能场场爆满，必然传承就不是问题。反之，再美好的赞誉，不过是苟延残喘。
2
犹太人格言，“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
“世界上种种到头都会成为过去。昔日修筑金字塔的人早已不在，埋在冰冷的石头下面，而金字塔有朝一日，也会埋在尘土下面。如果世上种种终必成空，我又何必对今天的得失斤斤计较？”《羊皮卷》里这段话同样发人深省。
一个人的心事太重，便容易不快乐。人家看到的是欣欣向荣，你非得去关注花朵下的蛀虫，所以，已经超出快不快乐的范畴，而是思想是否“健康”。大煞风景或许属于情商过低，然而，为什么蛀虫明明存在，非得刻意忽视呢？这既不科学，也不唯物。
成熟的社会体系，必然是在不完美中追求极致，而非满屋子的都统统装睡。
3
在当下的好莱坞，一部片子出来，主要角色要有黑人演员，要有跨性别者，如果你不信，可以去搜一搜是否已经有非洲裔女星出演的白雪公主。
美国人管这叫“政治正确”，就是说不一定是事实正确，而是关乎选票的那种正确。
据2017年某期华盛顿时报报道，新泽西州普林斯顿市的一名高中生 Ziad Ahmed，最终戏剧性地被斯坦福大学录取，他自己都难以自信。据该学生称，他被录取的原因是在大学申请上写了一百遍的‘black life matters’（通常被翻译为黑人命金贵，或黑命贵），用于回答申请文书中的一个问题，“What matters to you, and why?”（对你来说什么重要？为什么？）Ahmed 本人都说，“我被这个录取通知震惊的目瞪口呆！根本没有想到我会被斯坦福录取，我的世界观因此改变，他们把我的激进做法当成了价值而不是负担。”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Ahmed 同时还被耶鲁大学和普林斯顿大学录取。
何谓公平公正？公平公正不是矫枉过正，而是真正做到一视同仁。
Ahmed事件撕开了美式民主的遮羞布，也足以令人举一反三。
4
散文中思辨成分过多，便成了杂文。如果过于犀利，难免处处失声。
这个度拿捏起来，并不容易。不过，文必吹捧的新八股才是饮鸩止渴。可写下去，又容易与恨国党混淆，导致里外不是人。只是心中无愧，一身正气，怕它何来？瞻前顾后，如履薄冰，就能天下太平，相安无事么。
作为一个发展中的大国，民族自信心的树立，是一个长久而庞大的工程。睿智，理性，豁达，通透，熟练驾驭唯物论的知识，才能完成伟大的历史复兴。
口号容易喊，过河鱼咬人。最近的淄博现象，就是一面照妖镜，是时候让那些“土布作坊”式的面子工程炮制者，清醒清醒了。
5
再早一些，就是“土布作坊”前两年。还参加过某银行系统的下乡采风，仿佛走访了养鸡大棚葡萄园等等几个他们的扶持点，农户讲得很好，“特色产业”貌似一本正经。
本在其乡，已然知俗。实际情况是什么呢，确实银行愿意贷款，可需要贷款的，有几个是利税大户！正因为在创业阶段，才后劲不足。银行愿意向优良客户放贷，创业者又无资产可供抵押，一种体系性的矛盾，陡然生成。况且，没个人脉关系，银行是你家开的？
回来勉勉强强写了首小令，但带队老师否了再否，说是不接“地气”，改到满心绝望，最后不得不由带队老师操刀，总算交了作业，那样的东西，还是自己的作品么。所以，哪怕成册成集，发到再高的平台，未再看它一眼。
也从此，慢慢对于采风有了恶感。
6
作家需不需要说真话，这是个问题。
至于恨国党们那种阴阳怪气如蝇逐臭，显然应当大力抨击。不涉法的，教育；涉法的，逮进去。
说真话不是鸡蛋里挑骨头，而是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以唯物论与辩证法作为武器，直面这个世界。
7
学生向苏格拉底请教如何才能坚持真理。苏格拉底拿着一个苹果，慢慢地从每个同学的座位旁边走过，一边走一边说：“请同学们集中精力，注意嗅空气中的气味。”
然后，他回到讲台上，问大家有没有闻到苹果的味道。有一位学生闻到了，说是香味儿！其他同学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都不作声。苏格拉底再次举著苹果，慢慢地从座位间走过，并叮嘱学生们务必集中精力，仔细嗅一嗅空气中的气味。
回到讲台上后，他又问了之前同样的问题。这次，绝大多数学生都举起了手。稍停，苏格拉底第三次走到学生中间，让每位学生都嗅一嗅苹果。回到讲台后，他依然提问：“同学们，大家闻到苹果的味儿了吗？”话音刚落，除一位学生外，其他学生全部举起了手。那位没举手的学生左右看了看，也慌忙地举起 了手。
学生们异口同声地说闻到了香味儿。苏格拉底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举起苹果缓缓地说：“非常遗憾，这是一枚假苹果，什么味儿也没有。”
8
真理是什么？可能是一枚真苹果，也可能是一枚假苹果。
而假苹果就是假苹果，不必顾左右而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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