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与“点金术” ——关于一位龙钟老人的传说
儿时喜听故事,适逢村上有位老态龙钟的长着满足了我的好奇心,她给我讲了如下的故事。
这个故事是她在给我讲了千百次之后给我讲的,我总是百听不厌——
很久很久以前,古黄河畔住着一户人家。兄弟俩,怙恃皆已升仙。小兄弟二人刚及弱冠之年,生活很是窘迫。三亩薄沙地,碗种瓢收,这一年又碰上百年不遇的大旱,地里的禾苗都枯焦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兄弟俩一个斜倚在炕头上,一个呆立在灶门边……日后怕只有讨饭的份儿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他们村后的不远处,有一座卧牛山,传说山上有一位普施仙。仙人每年界临一次,普渡众生,就看凡人下界对他虔诚与否。一天,哥哥在梦中发觉有人对他说道,你家草堂后面的卧牛山上有一座偌大的金库,卧牛山其实就是座金山。不知小生要金子,还是你要点金术?年轻人稍事思索,他不憨不愣,当然要点金术了。于是仙人就附在他的耳边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九九重阳这一天,年轻人依照仙人的嘱咐,径直来到卧牛山前,指点左边的那座峭然穿空的牛角峰,口中念道:“牛神仙,牛神仙,小生阿贵向您告帮来了,请仙神爷助我。”如此指点三巡,口占三遭,果然那牛角峰慢慢向一边倾移,渐渐闪开一道石缝来。刹那间,万道金光射出,金砖、金条、金元宝、金戒指、金项链……琳琅满目,灿灿生辉……阿贵成了阿贵爷,成了百万新贵。
后来,我长大了。这一类的神话传说再也撩不起自己的兴致了,而且滋生出了一种对我们的先人好逸恶劳、耽于幻想的轻蔑,尽管龙钟老人活了九十九岁,后来又不止一次地跟我的小弟弟小妹妹们说。
是历史的变异,是神性的复归?前不久,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笔者有幸聆听了一位颇孚众望的教学权威者的学术传经报告,不意又听到了那酷似龙钟老人的传说,要“金子”,还是要“点金术”?
——我惑然了。
时代的变迁,社会的文明与进步,早已摆脱了古神话的束缚。科学来不得半点臆想和轻慢。学习科学文化知识,只有抱着老老实实的态度,才能学有所得,学有所成。至于什么神话也似的所谓“点金术”,今天仍只能是神话!
马克思指出:在科学上是没有平坦的大道可走的。只有那些不畏艰险、在陡峭的山路上奋勇攀登的人,才有可能达到希望的顶点。随着社会科学文化水平的不断发展,在校学生渴求知识、急于求成的心情日见迫切。他们希望从老师或名人的经验中得到某种启示和借鉴,以利于更有效地进行学习。作为学生的引路人教师或有成就的名人大家,大都有一套学习上的经验以至于方法。而这些经验和方法由于人的思维方式和心理品质诸多因素的千差万别又因人而异,不可能像具体的实物如金子那样可以转借与馈赠,只能通过教者的耐心诱导和引鉴,让学生自己去探索,即学生通过自己的感官作用去感知、体验、思索、辨别、分析并综合,在反复实践中从而获得理姓方面的认知和发见。这样的知识才是真知识,这样的知识才会有价值,这样经过学生自己的勤奋劳动和实际操作后得来的方法才是真的方法——或称“点金术”。这样的方法才能奏效,才能运用裕如,进入自由创造的境地;而那位权威者俨然仙人道士般的一本正经劲儿,讳莫如深地说要“金子”,还是要“点金术”?这与龙钟老人的传说一样近乎荒谬。它除了挑逗学生不切实际的朦胧懵懂憧憬海市的幻想欲,而对于学生真正获取知识进而发展智力、养成能力,自己去总结和摸索一套经验直至方法来的宝贵的毅力意志只能起销蚀作用。
难道就不能传授某种经验和方法了么?否!
好的经验和方法不仅可以传授,而且应该无私地奉献给后生学子,更应该毫无保留地热情奉献出来。问题在于,态度要老老实实,原则是实事求是。
语云“文以载道”,“文以明道”,“文以通道”,“文以贯道”。内容决定形式,一定的教材内容决定了与之相应的教学形式和方法——这是知识科学本身使然。没有缺乏知识吃不透教材的内容而能够运用“点金术”给学生点出“金子”来的。大凡真正拥有“点金术”的名人大家,无不是学富五车的饱学之士。当前,教育教学刊物如林,教法研究炙手可热如火如荼而又方兴未艾,而关于教材内容本身的纯知识性研究则门可罗雀,冷冷清清。这种现象不归正常。究其原因,当怕是出于那一班炫耀“点金术”法宝的“仙人”的法力吧。这里,我们决没有轻慢名家的意思,也不是否定教育科学和教学法,只是惑于当他们大谈特谈“点金术”的时候,为什么不在获取“金子”从而发现了“点金术”的数十年寒窗的艰辛历程流露一点呢?为什么矢口内容决定形式这个基本的认识原则而在教学形式和方法上喋喋不休呢?这是否给人一种故弄玄虚之感呢?如此“点金术”究竟能给人多少实际好处呢?
如同获得金子一样,学生要获得知识;如同金子不能吞食,需要充分发挥金子的经济价值,变金子有益于人类和自己一样,学生要通过知识的获得,以此扩大自己的视野、丰富自己的思想、提高自己的多元思维能力,发展智力。“金子”与“点金术”之间的关系,反映了认识论和方法论的两个范畴,实质上即知识与智力的关系。知识不等于智力,这是一个很具有警醒和辨识意义的命题,但远不是真理。如果我们对此膜拜顶礼,盲目地将它人为地割裂开来、对立起来,而无视知识对于智力的奠基和发展作用,那只能得到相反的结果,贻误我们的下一代。结果,师者“师”了,名者“名”了,而学生则永远是学生。
“教,是为了不教。”叶圣陶老先生早就提出,很有见地。意思是,要交给学生以方法,学生通过自己的学习实践,摸清了一定的规律,掌握了一定的方法,就能学得主动,学得有效;而无论教师交给的方法,抑或学生自己总结出来乃至在自我经验的基础上学会掌握的方法,若神话成了“点金术”,那就只能是神话了。
要“金子”,还是要“点金术”?我们的回答是:都要。固然“点金术”比起“金子”来的有利有益以至于利益无穷,而设若没有一定的“金子”作本钱,没有“吹尽黄沙始到金”的精神意志,“点金术”是难以学到手的,更多的“金子”当然也就无所从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