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节 二题

父亲节二题


一、“后喻时代”忆父亲

　　家长所要扮演的角色不仅是孩子生活的提供者，身心健康的保护着，道德的榜样，还要成为孩子学习的引导者。今天的家长较之从前，似乎难当很多了，特别是学习的引导者，越来越多的家长显得吃力且不讨好。“父教子”时代行将结束，“子教父”渐成现代趋势，教育专家总结陈词，宣称中国“后喻时代”将全面来临……
　　所谓“后喻时代”，也即不再推崇“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由于互联网普及，新知层出不穷，孩子在接受新生事物，比如信息技术、文化消费、娱乐方式等方面的能力影响并超过父母，很多家庭出现“孩子教父母”的现象，统称“后喻时代”。
　　显然，“后喻时代”是个新生词，辞海词源里可能检索不出来，然而对照“后喻时代”种种，我却不感到陌生，记得，似乎我从上小学一年级起，我就进入了“后喻时代”了呀！
　　时光回溯到上个世纪的七八十年代，其实还可以更远点。对于我的入学启蒙，在父亲看来尤其神圣。我会读书了，我会写字了，我会讲故事了……父亲的眼光看我的时候，除了慈祥便是崇拜。父亲整夜整夜地陪着我写字看书，眼巴巴地期盼我：“我娃，你念书给爹听，好不好？我娃念书比唱山歌还好听……”
　　那时不懂事，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对父亲满不在乎，甚至还……看不起：哼，不认识字是吧？我偏不念给你听！
　　父亲上山砍树砍柴，下河捕鱼捞虾，挖草药，挖桩蔸，辛勤劳作，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却舍得给我买小人书——几十上百本小人书啊，丰富滋养了我的童年和少年。这些小人书，我百读不厌，特别是下雨天的周末，不能出去玩，我会摆摊似的在家铺陈开那些连环画，一读再读。下雨，不用出工的父亲便凑上来：娃，你大声点念，让爹也听听，好吗？
　　哎呀，你烦不烦呀爹，你不认识字，你不懂！
　　爹不认识字，但爹懂。娃你念一本，就一本……
　　我应付爹，随便抽出一本，念了。
　　我娃乖，再念，再念一本，就一本……
　　爹娘娇宠我，养成我任性蛮横唯我独尊的怪脾气，但是女儿本性，我也有乖巧可爱懂事孝顺的一面。有时我高兴了，我会主动跟父亲说，爹呀，女儿读书给你听——
　　我爹就跟过年似的，满脸皱纹笑成一团大菊花，“我娃，你说真的，真的念书给爹听？”
　　爹的诚恐诚惶并没有让我心生惭愧，而是使我倍觉自豪，“是啦爹，谁让你不认识字哩，只好我念给爹听了。”
　　“爹不认识字，不是爹的错。那时家里穷，儿荒，饭都没得吃，哪里请得起私塾先生……”
　　“嗯，我来当爹的私塾先生好了。”我挥挥手，打断爹小声的唯唯诺诺的辩白，以为自己生来会读书，全然不知肚里的那点墨水全赖爹娘早早晚晚黄汗淌黑汗流辛辛苦苦挣工分换来的……
　　当我明白我能拥有一点知识皮毛乃至我珍贵的生命统统拜我爹娘所赐时，我爹我娘已经撒手人寰。我爹去世更早，在我十七岁的正月初六，早上，我爹拉着我的手，含笑而去……
　　我说：爹呀，我念书给你听——
　　我想，爹是听见了，所以嘴角含笑。
　　可是爹死不瞑目，因为彼时，我爹未能看见我的未来，所以心有余恨！
　　没了父亲的日子，方知人间疾苦多深重，孤儿寡母的生活多煎熬……
　　如今，当所谓“后喻时代”这个新名词呼啸而出，我却不以为然，在我看来，不过是返祖现象，早在三十多年前，我的父亲和我，就已经演绎过了的，不是吗？
　　当然，“后喻时代”的到来，是社会的进步，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所有的家长都会欣慰且欣喜这个时代的到来。


二、父亲节，致我娃的父亲

　　当你满怀喜悦之情欢度这个节日的时候，友情提醒你，首先你要感谢我娃她妈——她妈经过了十月怀胎之艰苦以及一天一夜之阵痛，才顺产生下我娃，也就是我们的娃。于是我们俩双双升级成功——成为父亲和母亲。
　　不要着急，排名不分先后。母亲节在前，父亲节在后，这是日历上的排序，我们按部就班地来。
　　母亲节之前，我娃她妈就下达了最新最高指示给我娃——不许送鲜花，不许送美食，更严禁送金钱！咱们厉行节约，过低碳环保的母亲节。
　　我娃听话。母亲节遥遥呈上祝福，我娃她妈满心满眼都是盛满幸福的笑意。
　　父亲节随金色六月悄然来临，我娃的快递像一片天蓝色的叶子烙上航空的印记，穿过蓝天白云，飞过长江黄河，越过崇山峻岭，从南海之滨的一座办公楼，来到江南小镇的一处宅院，一个叫做我娃父亲的男人亲手拆开外包装：一把锃亮的剃须刀，一只精致的牛皮裤带，还有一个新潮时尚的钱包！
　　看着这个男人因为激动而泛起红晕的脸，我突然心生惭愧：我从来不曾如此奢侈地为一个男人花过钱，即使这个男人为我所深爱！一直以为爱的表达不需要用物质……
　　当然，我面前的这个男人并不是被物质击中，而是，被一份爱心和孝心震撼。作为我娃的父亲母亲，我们的心意是相通的，我们全心全意付出，无怨无悔，我们从来都不曾有过期待，期待着娃的回报。乌鸟私情，是常规，而乌鸦反哺，则是特例，而且雏鹰刚刚起飞，即使反哺，时候还早。谁知，正尝试飞翔中的雏鹰，不忘以快递的形式发来一个表达心意的微笑……
　　这份心意够大气够隆重！我娃出手不凡。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前世情人，果然所言不虚。作为送给前世情人的礼物，女儿在拿到工资的第一个父亲节，倾其所有，慷慨解囊，大手笔是也！
　　女儿从小护着她爸。情人节了，跟我嘀咕：妈，你送什么礼物给我爸？
　　我反唇相讥：凭什么该我送他？他送什么给我？
　　遭我抢白，我娃调皮地吐一下舌头，扮个鬼脸，闪。
　　往年，父亲节前，在外读书的女儿不忘致电她妈：代我送份礼物给我爸，我工作了挣钱还你哦，妈——
　　为了不影响我娃的情绪，我应付她：知道了，还早哩，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的，太客气不是显得生分了？
　　当然，女儿心中，同样有她妈的位置，这一点毋庸置疑。是她的妈，一而再再而三地坚拒，拒绝我娃过早过昂贵地表达爱心和孝心，于是我娃，很自然地将心中丰盈的爱心和孝心呈现在她父亲面前。
　　看着我娃的父亲陷入巨大的幸福之中，说真的，惭愧之余，内心，我并不嫉妒，我娃她妈才不用和我娃她爸去争宠的。但是表面文章，我还是要做一做的：我走过去，装作不屑的样子翻检那几件宝贝，用抱怨的语气道，这孩子，乱花钱！才领几个月薪水呀，就这样铺张，将来怎么得了，还会不会过日子啊？！不就一个父亲节嘛，至于这样兴师动众大惊小怪的……
　　我娃的前世情人果然中招，拦下我翻翻捡捡的手，迅速将宝贝收入原包装，一边叫着，“哎呀，别动别动！”一边把我按在椅子上坐下，殷切切地安抚他的现世情人，“是不是吃醋了哇，我的小老太婆？”
　　我索性做出醋晕了的样子，不发一言了。于是我娃她爸更加手忙脚乱语无伦次，又是揉肩又是捶背的，“我的妈耶，还真醋了，醋成这样？有你这样当妈的吗？不就一个父亲节嘛，瞧你哦，大惊小怪的……”
　　我的心里乐开了花呀，我亲亲的娃她爸！
　　有感动的人生，更加丰富！
　　在这个夜色融融蛙声四起草虫吟唱繁星满天凉风习习的时刻，我娃她爸已经进入了甜美的梦乡，他偶尔响起的鼾声仿佛是在给我敲击键盘伴奏，使得我描述的细枝末节更加温情脉脉似有不胜凉风的娇羞……我把这个文字贴在空间，我和我娃、我娃她爸是空间好友，更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那么，父亲节，祝我娃的父亲以及天下所有孩子的父亲——父亲节快乐并天天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