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缘
引言
利用等人的间隙，我停在学校大厅的一隅，仔细端详一方硕大的灵璧石，手摸心追，呆立细瞅良久。见其高八尺有余，状如巨鼋，又似巨人之襟怀。其质坚硬，击之如金。沟壑错盘、形如巨型蚓穴。年代已无考。不禁唏嘘感叹，我百年后已化为灰烬，它却岿然不动，毫发无损。又想它不能语，不能动，不能食，无需劳心伤神，故能久远。我尝尽人间美食、美景和天伦之乐，盖也无憾。
早在旧石器时代，人类就与石头终日相伴，居住在石洞里，用石头作为打击钝器及其他粗糙工具，死后也葬在石洞的偏僻一角。新石器时代人类渐渐将玉石打磨精细，成了锋利的石斧、石刀、石针，我们的祖先更将玉石雕刻成玉壁、玉璜、玉琮等物，作为祭天拜地的礼器，用于陪葬和祭祀、占卜。还将特殊的砂石摊晒风化、提炼去掉杂质，经淘洗过筛，研磨成粉，和水及黏土塑形拉坯，烧制成器，就有了紫砂一类的炊饮之器。后来我们的祖先又发现了另一种瓷石与高领土经过水火淬炼共舞后，便成了色泽更为精美的瓷器，这样“点石成金”的摇身一变，却是经过祖先数以千年的探索所得，更是对大千世界构成的“金木水火土”的通透了解所得，石头解决了先祖的生活日常所需，完成那个时代的“工业5.0”。
朝夕相处后，石头也逐渐演变成我们先祖的精神寄托，因它万年不朽，又得天地之灵气；因它枯瘦漏透，集灵秀山川的大美气象，就有了“米芾拜石”、“花石纲事件”等人、石奇缘。上至达官贵人园林、雅居里，罕有见不到假山、名石的身影。下至普通百姓的院子，如果没有石头点缀更是无趣。我小时候进厨房的门口有一块硕大的门槛石，是数百斤的长方形枕形花岗岩。因里下河地区，是长江、黄河带出的泥沙淤积而成，沿海无山无石，这块石头尤为珍贵，据说是我爷爷在江南花了一个银元买回来的。主要不是为了观赏，而是为了打谷子、锤豆子的方便。
十几岁时我竟然在家乡的泥沙间捡到一块美石，视若珍宝，一直与我的铜板、硬币封存在我的聚宝盘里。直到二十多年后，母亲在老屋里发现了带给我，才打开了记忆的阀门，许久不见，甚是想念。樱桃大的美石上有一轮轮月光白的细纹，像层层波浪，泛着光晕，精美至极。后来才知道这是一种玛瑙石。
成人后我离开家乡，迁往有连绵山川的苏州，得到石头的机会增多不少。以至再后来习惯于我每到一处就喜欢在河谷、山地或海边礁石处捡拾有岁月痕迹的美石。我得过绍兴昌化石、苏州太湖石、溧阳软石、非洲皂石、青州太湖石、象山海石、新疆风化石、伊春树化石等。大者数十斤，小者数两重。以石易石、送石、共同赏石也是喜石爱好者常有的“以石交友”的雅事。常常遇到爱石的朋友，每得到一块石头就喜不自胜。
闲来听《红楼梦》。知悉“她”本名是《石头记》。缘起男一号贾宝玉出生时口含宝玉。他原是大荒山无稽崖下，一块女娲补天时未被采用的石头，幻化为神瑛侍者，每天用甘露浇灌三生石畔上的一颗绛珠仙草，后来仙草修成女身，愿把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的情。
叹曰一颗石头，存于天老地荒。唯它是通灵之物，更有万年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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