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姐姐
大约有半个月了吧,或者时间更长些,乐姐没有理睬我们两个妹妹了。姊妹仨的小群,以前天天视频,各家的一日三餐、鸡零狗碎的小事彼此全都知晓。现在,刚拨通就让乐姐无情地摁断了,有时回复一声“正忙”,有时回复一段她所处的场景,有时甚至不回复!我们两个小妹妹不约而同地劝告对方:你的姐姐把我们遗忘掉了。
这两个小妹妹,一个是我,一个是比我大两岁的亚姐,因为年龄最接近,自小打架记了仇,我从来没在口头上称呼过“姐姐”。而乐姐比我俩大好多岁,我们害怕她生气了骂我们,更怕我们之间的代沟。以前,别人惹她生气了,她转头过来寻求妹妹们的安慰,结果因为代沟,我们劝着劝着反把她劝得更加生气了,摔了电话,说没有这样的妹妹。第二天,顶多不超过第三天,乐姐便忘了生气的是啥事,继续与我们聊天,关心我们多吃啥好,她要买东西还问我们要不要。看她伤疤好的这么快,妹妹们隔屏都忍不住笑了,乐姐追问我们的开心事,告诉她,又惹毛了她,说:两个坏家伙,没一个好东西。又几天,她买给我们的东西分别寄到了,她的这些付出从来不受我们不端正态度的影响,该出手时就出手,丝毫不犹豫。唯一的要求是收到她的东西,我们要穿在身上比划比划拍照给她,还说下次让她继续关心之类的调皮话。乐姐乐此不疲,谁叫她是姐姐呢。
但最近,她很忙,比在女儿家带孩子还忙。她不主动联系我们两个妹妹了,我们觉得耳朵旁少了唠叨,还少了牵挂。现在的形势扭转为只要她视频,我们立马放下手头的事,专心与她视频,就像上领导办公室汇报工作,注意力集中,而且态度还很端正。在有限的时间里,通过姐姐视频里的展示和话语,我们真切地感受到了她的忙碌,以及忙碌中的快乐。
今早,视频里的姐姐满头大汗,边吃早饭边与我们聊天。她刚跳了一个多小时的操,每天坚持的跳操,不仅把她的体重跳了下去,还把她刚刚到达的六十岁又跳回了五十多——她的面色红润,思路清晰,邻居说她根本就不像个六十岁的人。在这之前,她盼着赶紧过六十岁的生日,这样,她可以名正言顺地享受国家给予老年人的各种优惠待遇。可是,她又生生把自己给跳回去了。除了跳操,乐姐新近还在家门口的老年大学学习到了技术活,吹葫芦丝。她才学了不到两个月,就让同伴们推着上舞台。她又不想当南郭先生,于是每天晚上一放下饭碗便砸实了窗户和房门刻苦练习。在我印象中,她喜欢边干活边听歌曲,但专门的唱歌和奏乐与她几乎不沾边,姊妹相聚去K歌,从来没见她拿过话筒,单位组织唱歌跳舞的文体活动,也很少见她露面。这可好,一下子就上升到乐器了。
我说,那你也没有忙到没时间与我们聊天呀?乐姐从衣柜里取出一条深色的阔腿裤,说咋样?听到我们说挺漂亮,乐姐才自豪地告诉我们,这是她前几天利用闲暇时间抢出来的作品。这条裤子是她纯手工缝制的,料子是十多年前存下的,丝滑绵软,样子照着女儿的时尚裤子,一针一线,拆了又缝,终于做出来、还穿着逛大街并受到同伴的追捧。抖擞着她的作品,她又开始给我们算经济帐,说布料多少钱,类似的成品在商场卖多少,她此一举,省了多少,还是纯手工,独一无二。除了手巧,她的算术也不差呀。
乐姐说,以前想学又没有时间学的东西,现在更要抓紧时间学习。沙发上,码了一摞书,那是爱读书的老姐夫悉心为她挑选的,乐姐有阅读心情的时候,顺手摸过来一本,翻开即是智慧。看姐姐戴老花镜翻阅那些书本,我突然有点心疼乐姐。母亲走的早,大姐自小有病,作为家中的老二,乐姐十四岁就开始帮父亲照顾姐妹和兄弟,洗衣做饭缝衣是主业,学习反倒成了副业。高二那年,她放弃高考,只有十七岁的乐姐参加招工考试,成为一名乡村医院的护士。我们长大一点以后,乐姐才有机会看见自己的成长,她接着考卫校、参加自学考试、参加医疗系统的职称评定,直到四十多岁,才当上校医。
放下书,她又顺手拿过一件毛衣边织边与我们聊。那是件给老姐夫织的细羊绒线毛衣,乐姐说手底下总得有点活干,忙了一辈子,闲了着急。她举起毛衣的罗纹边,让我看漂亮不?接着介绍这是她最近跟着手机教学视频学到的织艺,跟机器边一样完美。我才发现我得赶紧向六十岁的乐姐学习,她很好地运用手机在学习,在争分夺秒地提高自己的退休生活品质,而我除了娱乐自己,就是看别人娱乐。
匆匆聊了十多分钟,乐姐便撇下两个妹妹不管了,说她待会还要去上课,接着不管我们乐意不乐意就果断关了视频。留下我和亚姐,亚姐幽幽地叹口气,说:敢情是趁着早饭时间打发我俩呢。
接着我俩哈哈大笑,为乐姐快乐而充实的生活开怀,也为乐姐接下来还要给我们一人送一件百搭白衬衣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