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根谒祖寄乡思
我的家乡座落在晋南一个小村庄。我们村属于李氏大村。千余口人的村庄百分之八十五以上的人家都姓李。记得小时候,我家就住在李家祀堂的附近。沿着光滑的石阶拾级而上,是李家祀堂两扇黑色的大木门。进入大门,东西两边各有一小屋。一位瘦弱的孤寡老人长年住在东屋负责祀堂的日常打理工作。四梁八柱的正屋甚是雄厚,门前的木柱子我与一个小伙伴张开双臂都难以合拢。记忆中祀堂的大门总是紧闭的。只是每逢重大节日,才出李氏年高德劭者带领众族人来到这里进行庄重的祭祀仪式。此时的人们端身正意整肃衣冠,以虔诚之心朝拜李氏家族的列祖列宗,以弭灾、求神、报谢。那时年少的我,对于那个立满牌位的地方内心总是胆怯的,平日我们这些小孩是不敢轻易涉足的,感觉那是先人们住的地方,阴气过重,有些碜得慌。面对那些古色古香的石碑木匾便也心生出几分敬畏来。历经数年,辗转拆迁,一切物非人无,每每有老者颤抖着苍老的手臂朝向某个方位的某个地方说道:那里曾是--李家祀堂。
中华姓氏,源于上古,传续至今,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离合演化,人世翻覆,甚是繁杂。百家姓中李姓是一大家族。先秦时期,李姓活动由河南开始,到战国末李姓的活动地域已扩大到山西、河北、陕西等地,自古世人便有“天下李姓是一家”的说法。在我们村的李姓家族中,我们的祖先起源于哪里,哪朝哪代落户于此,现已无从考究。翻开我们村厚重的李氏家谱,枝枝蔓蔓,蔓蔓枝枝,一个个名字如同一个个标记 。一个个符号,代表着一个个生灵。根脉之下有的蔓长茎多,家丁兴旺;有的身单力薄,短少逾半便已人烟稀落。宠大的李氏家族中因枝蔓繁多而生发出“此李彼李”之说。以疆而治,村庄以主街道为轴,因李氏分系的不同便划分出不同的地域曲线,分别衍生出东街,西街,北街,东堡等片区。村里李姓之多,家庭以血缘维系关系,从字辈入手,血缘用“服”来体现。小时候常听老一辈人说“出了五服不是亲戚”“‘五服’之内是一家人,是一杆子的亲戚”。服的意思在古代有不同的说法。但我个人更倾向于“服”意为服侍。这“五服”的含义,据说是从丧礼服饰延伸而来。“五服”即丧葬的服饰,根据与死者的亲近关系从上到下可分为斩衰、齐衰、大功、小功、锶麻等五种。五种服饰蕴含了古代森严的家庭等级制度,既有孝道又蕴含了亲情。在丧礼上往往根据丧礼服饰的不同,血缘关系的亲疏远近便很容易区分出来。这时候拉孝棍,穿孝服的孝男孝女们难免聚在一起,盘点起彼此之间的血缘远近,辈份大小来。如若村里谁家遇上丧婚嫁娶之事,主事人在执事单上挫底的揽重活计的一般都是本家的人,也就是常常说的在五服之内的人。“五服”现在多被意为五辈人,具体指的是高祖父、曾祖父、祖父、父亲、自己。近年来随着国家晚婚晚育的提倡和独生子女政策的实施,现如今一个家族出现“五服”现象已成为稀奇珍贵的物种了。
“参天之木,必有其根,环山之水,必有其源”。寻根问祖、追本溯源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清明,作为祭奠和怀念先人的节日,历来受到国人的重视。2008年以后,清明被纳入法定节假日。这一天,许多身在外地的游子都会放下手中的事情,千里迢迢赶回来,俯伏在祖辈父辈的坟头前,礼敬祖先,慎终追远。记忆中每年的清明前后都有一场及时雨。雨滴洒遍大地,洗去惆怅,然后金色的阳光透射进来,朗照着一个个隽永的风物。我们山西旧有“清明细雨催人哀,漠漠(土番)头野花开,手端祭品肩扛锹,都为先坟上土来”的民谣。去年父亲叔父都还健在,一年不到的功夫,失去两个亲人,祖上坟茔里新添两位亲人,顿感世事无常,生命的脆弱。
踏上熟悉的乡间小路,“去见一些人/他们还在/他们一直等着我/只是变换了一种方式。摆上供品、点燃香,倒上白酒,燃了烧纸,磕头……其实他们一直等我/我一定也来。我来只是跟他们念叨念叨/说的无非都是一些废话/但是废话也要说/不是吗/……都有离开的时候/不是吗。跨过知天命年,回到每年与祖先约会的地方,仿佛坐在了自己“累的时候”要去的那个位置,连麦绵延不断的血缘亲情,心中便会莫名的升起一种久违的亲近感。脑海里不时地思忖着我是从哪里来,终归会到哪里去?我的根在哪里,我的家在又在何方?在寻觅中找到自己文化与血缘的根,即使离家再远,也不致于迷失方向,成为无家可归的游子。直到多年后有一天你不远千里也要魂归故里落终于此。世间万事万物,如这沟沟坎坎上的小草,繁衍才能生息,生生方可不息,一切大都概莫能外。生命从这里延续,血脉就此处相连,有了根才能长成参天大树。我们遵祖敬宗、继志述事,汲取祖先的智慧,在朝拜祭祀中,不仅是一次饮水思源的情感经历,也是一次生死之旅的生命考量。
雨后的清明在风姿绰约中,最终站成一道亮丽的文化风景。这片风景郁郁葱葱,开枝散叶,润泽人们的心灵,在它的绿荫泽被下,我们怡然生活,尽享人生。
感恩祖先,感念先人。回首过往,越加思念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