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湖的水鸡
安徽 王明东
夏初的雨,淅淅沥沥,尽情地挥洒。雨点砸在圆圆的菏叶上,“大珠小珠落玉盘”,发出噼哩啪啦悦耳的声响。突然荷叶下闪出只小黑影,像只野鸭,可定睛一看,尖尖的黄嘴,鼻梁长有两寸长鲜红冠子。乌黑发亮的羽毛。小巧玲珑的身材。这不是画报上看到过的野水鸡吗?我按捺住心跳,悄悄举起手机,想拍张照。机灵的小东西却把头一缩,屁股一撅,一个猛子钻进水里。约分把钟后,从相距八九米远的地方跃出水面。是害羞?是受到惊吓?还是显示独门绝技?
从此后,去淮北新闻工作者协会“打卡”,我宁愿绕个弯、多跑些路,也要从桓谭公园穿过,和水鸡来个约会。
瞅见的水鸡属黑水鸡,也称红冠水鸡,还有人叫它水中的“黑牡丹”,它的大家族成员众多,陆地、树林、山野里的不说,成天泡在水里的有头和腹部全白的白面水鸡,有长一身棕色羽毛的巨型水鸡。这两种水鸡和咱淮北十八杆子打不着,它们多生活在遥远的福建、两广或东南亚。而红冠黑水鸡却生活在大半个中国,但它生性机敏胆儿小,人想见它一面可不是那么容易。庆幸的是这些年安徽淮北市注意环境保护,人和自然和谐共生,水禽纷纷慕名远道来这里安家。特别能在高楼大厦包围的桓谭湖碰见水鸡。应该说这是件非常稀奇,令人高兴的事儿。虽然我没有奔走相告,却当新闻给不少朋友呱啦过。
观赏水鸡最好是大一早。那是歇了一夜的鸟类,争相展示歌喉的最佳时机,垂柳上、竹林里、蒲草、芦苇丛中,八哥、黄鹂、画眉、白头翁、斑鸠、布谷鸟、等至少十来种鸟类亮开嗓门,时而独自高歌,时而大合唱。忽而又是三两组合,或二重唱。歌声一阵高亢嘹亮,一阵轻柔婉转。声音有高有低、有強有弱、有急有缓、有刚有柔,清脆入耳,如同天籁。小青蛙也不甘示弱“咕呱呱”叫几声,提醒路人,甭忘了,它们也是优秀的歌手。而不善歌唱的红冠水鸡只能发出一声“苦哇苦——”!短而粗的叫声。似乎与众鸟的联唱有点不大合拍。但水鸡是不服输的,有的绕着圆圈畅游,身后留下美妙的波影;有的和求爱者相互追逐,踩着水皮狂奔,表演水上芭蕾。还有的在展示潜水的本领。从前在塌陷湖捕鱼为生,现在是公园环卫工的老李头,也不知道是不是从百岁的老娘那里“贩”来的。他说,很早以前,黄河滩有位长得水灵名叫秀儿的姑娘,出嫁第二年,男人被抓去当兵死在战场。婆婆说是秀儿妨死了她儿子,整天吵骂。逼秀儿白天下田干活,湖中捕鱼,晚上推磨纺棉。秀儿不堪忍受,也是想和昼夜思念的丈夫早日团聚,跳河自尽,化作水鸡。“苦哇、苦哇”地叫,在向世界倾诉自己的不幸。所以人们也管水鸡叫“苦娃子”呢。老李头的故事让在湖边跳舞的一妙龄少女眼噙泪水。回首问我,“叔叔,故事可是真的?”
随着和黑水鸡相见的次数增加,桓谭湖迎来了寒冷的冬季,湖里的荷叶、芦苇、蒲草全慢慢变了颜色,有的倒伏水底。一天,呼啸的北风刮了大半夜。早上,穿着厚厚羽绒服的我老远看到桓潭湖没有波浪,也没有水鸡影子。整个湖面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心里不由咯噔一下,花椒掉饭锅里——麻烦了,可爱的红冠小水鸡怕要寿终正寝在湖里了。以前曾在电视看过,寒冬随着水温渐渐降低,野鸭被冻在冰层死亡的画面。丹顶鹤等大型聪明的鸟类根据季节变化,可以南迁北移。黑水鸡没有这本领,它们飞不远也飞不高。正低头边走边为“水中黑牡丹”命运担忧。突然听到“苦哇”一声叫,寻声看到湖边翠竹林里,竟有正觅食只红冠水鸡给我打招呼。嗬,小东西倒有先见之明,知道要封湖,提前上岸了。接着又在旁边绿化丛中看到3只。见有人来,它们慌忙扭着屁股一溜小跑踩着冰面钻入芦苇丛。
过罢兔年整月十五,风儿渐渐变得温柔,春姑娘迈着轻盈的脚步来到人间。桓谭湖畔,鸟儿恢复了联唱,柳树发芽,芦苇、蒲草变青,荷叶钻出水面。我们很快又回到生机勃勃的季节。一天,在拱石桥边,我发现一只水鸡边游边朝身后扭着头,不停地叫。仔细观察才看到,两只跟麻雀差不多大小毛茸茸的小水鸡,正笨拙地从荷叶上翻滚着朝妈妈身边奔来。老李头说,黑水鸡春天开始筑巢产卵,一年孵两三窝,每窝两至四只。到秋天小鸡长大,该另立门户了。有的向往外面的精彩世界,飞走了,而大部分留下来。2019年仅有七八只,眼下已增加到三五十了。20多公顷的桓谭湖,是相城煤矿开采后留下的“杰作”,经过治理,形成两个湖心小岛,水茂草丰,鱼虾甚多。食物荤素搭配的红冠水鸡不向人类乞求施舍,也不远离尘世假装清高。游走江湖之上,逍遥于尘寰之中,潜心觅食,尽力繁衍,寻寻觅觅,忙忙碌碌,快快乐乐,别无他求,是何等自由幸福啊!
我喜欢桓谭湖,更羡慕水鸡过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