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月亮的中秋节
“ 悲母在时名为月明,悲母亡时名为暗夜”——题记
又到一年中秋,单位加班,回老家陪老爸过节没有指望了,还好,大哥,二哥他们会回去。
妻忙活了一天,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而此时刚读一年级的儿子似乎有点等不及了,还没等我说开始就已经狼吞虎咽了。
一顿饱餐后,儿子吵嚷着要看月亮。于是妻端茶几到阳台,在上面摆好了月饼,柚子以及花生等,而且还在柚子上插好了三根檀香。在老家,每年中秋赏月前都得拜祭月神。村子里稍大一点的孩子则会去弄一些废弃的瓦片过来,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堆成塔的形状,并在四周准备好许多的稻草,然后到了晚上月亮升起来了,大家则拼命往里面烧火,一直到瓦塔被烧得通红通红。大人则会往塔上浇几勺油,此时,火焰腾空而起,煞是好看。遗憾的是,今年是没机会看到这壮观的场面了。
儿子端凳子坐在走廊已经有一会儿了,左顾右盼的,可是月亮还是没有出来。“爸爸,月亮怎么还没有出来呢?”我抬起头,看看天空中那么多的乌云,于是随口说了句:“今天晚上月亮说要让你多等一下才会出来的!”“那月亮是不是先要到奶奶那里去了呢?”“应该是吧!奶奶一个人在天上太孤单了。月亮得先去陪陪奶奶!”母亲是在七月底犯心脏病去世的。老人家就像中国许许多多,普通而又伟大的母亲一样,老实本分,勤劳也操劳了一生。母亲二十二岁时嫁给了一贫如洗的父亲。父亲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爷爷,在我父亲一岁的时候,因病撒手人寰,而我的奶奶则因为出身不好,备受折磨被弄得神智不清。母亲硬是撑起了这个家。生儿育女,哺养了我们兄妹五个。
在实行土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前,家里的生活,就像母亲说过的“比上铁蒺藜树还苦”,虽然说父亲当时在乡里送报纸,也有一点微薄的收入,可是那时还是吃了上餐没下餐,没办法,母亲只好在家里的自留地里种上红薯,芋头,萝卜,白菜之类的,但必须是在上完工之后才能去做(当时在生产队干活叫上工或者出工)。忙完了生产队的,还得忙自留地的,完了还得忙洗衣做饭。过年前的那段时间,母亲是最忙的。穷人家也得过个象样的年啊,晒冻米糕,炒花生,豆子一类的,忙得是不亦乐乎,而最要紧的则是能在大年初一前为我们兄妹几个缝上几件新衣服。母亲会找来父亲或者自己穿过的衣服,洗干净,拆成布片,然后用针线缝成我们的衣服。而我们在大年初一早早醒来,看到悬挂在床头的新衣服,甭提有多高兴了。而我们却忘了母亲那熬红的双眼和那一脸的疲倦。
时间飞逝,光阴荏苒。我们兄妹几个也都长大成人。大哥二哥也都在县城买了房子。可是她老人家却很少去,说是住不惯,还是老家房子住着舒服。其实我们做子女的都知道,她是在替我们着想,怕耽误我们的时间,怕给子女添麻烦。记得有一次犯病时,救护车把她接到县城中医院,住了两天院,看到我们兄妹几个晚上熬夜,又不忍心,等病情稍微好转就吵着要出院,还说要不然的话,她就自己走回家。我们只好让医生开好药,回乡卫生院去打针。母亲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宁愿自己多累点,多苦点,也不愿给别人,哪怕是自己的亲人增加一点麻烦。我上班的地方,她老人家也是在我参加工作五年后才来过一次,那也是在妻分娩之前。也许是抱孙子心切吧!乡下老人或多或少总有这么一点思想。等儿子刚满月,母亲就急着要回老家,因此,在我——她老人家最小的儿子这里,母亲也没有住过多长时间。后来即使是卧病在床,身体动弹不得,母亲看到我们替她端茶喂饭,把屎把尿,嘴巴还说着难为我们,到最后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脸上还露出一丝愧疚来。也许是母亲的无私感动了上苍,在送母亲去火葬的时候,两辆汽车,虽然相距只有几分钟的时间,灵车上下起了滂沱大雨,后面的车子竟然只滴了几颗雨珠,要知道后面的车子是敞蓬的,上面坐着的可都是母亲的亲人哦。
“阿荣,又在想什么呢?这么久?你看,儿子都睡了,月亮才出来!”妻一句话唤醒了我。“是吗?不可能吧?!”我随口应道,这时才发现儿子挨着妻已经睡着了,抬头一看,月亮也只是从乌云缝中漏出来一点光亮。其实我知道,那是天国中的母亲为了不让自己的孙子失望,不愿独享今晚的月亮而已。然而我更希望月亮不要出来,让操劳一生的母亲能在天堂里好好欣赏一回月亮,让我们过一个没有月亮的中秋节又何尝不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