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博（小小说）
陆 激
今天，周老师获得一份意外的惊喜，儿子从美国给她寄来了三万美元。
儿子去美国读博士，已有五年多了。周老师前几年忙于工作，现刚退下来心里头空落落的。前段时间，她获悉儿子已取得博士学位，并有了一份很好的工作，未来的儿媳妇小柳也是位高学历的“杰青”。她向儿子表达了想去美国看看的愿望。
周老师可真不容易，早年丧夫，为了儿子，她并未再婚。独自扛起家庭的重担，含辛茹苦，一门心思把儿子培养至大学毕业，儿子也还争气，大本毕业后，以高分的“托福”成绩赴美留学。
她高兴地有点晕乎了：这是儿子寄给她的路费吗？那也太多了！儿子刚工作不久，能拿多少工资呢?美国总统也就四十万美元的年薪。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个不小的数字。当晚，周老师怎么也睡不踏实，心里头直翻腾。
第二天中午，周老师接到儿子的越洋电话，一听到儿子的声音，她很激动。
“儿啊，你怎么给我寄来这么多钱，你刚工作不容易啊！妈无论如何不能要你的，飞机票钱你妈总拿得起。”她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抖。
“妈，您听我说：您一个人抚养我这么多年，很辛苦！我测算了一下，约三万美金，这笔钱我应该还给您，我也有能力归还您。我来美多年，已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方式，美国人讲究人格独立，我想，您还是独立生活为好，我们就不要互相打搅了。”话说的有些节制，意思很白。
“啊！你怎么这样说话，妈不是去麻烦你……”她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妈，您要有现代人的独立生活意识。我和小柳都很忙，现在已是子夜时分了，有事后面再联系吧。拜拜！”听筒里传来了嘟…嘟…嘟……
是夜，窗外，夜晚正在慢慢地变成深夜，周老师几乎彻夜难眠。
天色渐渐放亮，周老师便起床了。虽然她感到有些头昏脑胀，但躺在床上睡不着更难受。她想着出去走一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许心里会平静些。刚一下楼就碰上了出门晨练的吴老师：“哎呀，周老师，今天你起得这么早，平常你可没起得这样早过。是不是太兴奋睡不着了？你的好事大家可都听说了，都说你这辈子真不容易，这下好了终于盼来了喜报。”吴老师笑呵呵地说道。
“你们的消息倒挺灵通，是不是都以为我遇到了什么好事？”周老师多少有些疑惑。
“那当然啰，儿子博士毕业刚工作，就寄钱让你上美国旅游去，这还不是好事？”吴老师的语气很肯定。“这好事，我就甭想了，我们老俩口只能互相安慰，相依为命。”吴老师轻轻地叹息了一句。
吴老师的丈夫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赴日本留学，取得了硕士、博士学位。在此期间，吴老师放弃了自己的专业随夫婿陪读，说是陪读实际上就是打工支持丈夫完成学业。据说俩口子特别忙碌，根本无精力生养孩子，等到回国落实了稳定的工作后，女方已错过了最佳生育年龄，也可能是不想要孩子了。有位女作家说过：“有些事情一直没机会做，等有机会了，却不想再做了。”
吴老师朝四周看了看：“本来你我，还有你楼上的艾老师，我们仨最合得来，不但有共同语言，也能玩到一块。前几次我们出去旅游，那可真叫惬意、令人难忘啊！可你知道吗？以后这样的机会就不多了。最近艾老师与她儿子发生了很大的矛盾，小俩口要把老俩口赶出去。”
“是吗？有多大的矛盾，这两个年轻人太不懂道理，岂有此理。”周老师有点生气。
“能有多大的矛盾呢？艾老师都跟我说了。说穿了：就是年轻人想单独占大房子，嫌老一代碍手碍脚，不愿意跟老的住在一起。”吴老师下意识地提高了嗓门。
“新的大房子是艾老师老俩口的，要搬也只能是他儿子搬到老房子去。”周老师仿佛在主持公道。
“道理是没错！可艾老师惹不起那厉害的儿媳妇，也可能是舍不得让儿子去住老房子，母亲的心总是疼儿子。老俩口只好自己搬走了。”说着吴老师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来到了小区的广场边上，不少中老年妇女合着音乐正在跳健身舞蹈。
“吴老师，你赶紧去跳舞吧！不要影响你晨练。”周老师用手轻轻地推她。
“不碍事，我想和你多聊聊！说白了，艾老师的儿子只是个专科生，儿媳妇就是个外来打工的，毕竟素质不高，还是你培养地好，我真羡慕你啊！”周老师的表情微微一怔，刚想说点什么可还没说出来。
吴老师又抢着说了：“周老师，我时常在想生儿育女就像一场赌博，你无疑算赢家，艾老师肯定是输家。我呢？我是没敢上战场。”话说到这儿，吴老师双手一合自说自话地笑了起来。
“啊？我还算赢家！”周老师低着头苦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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