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哥们儿
我有个九叔,比我还小一岁,长得人见人爱,就是脑子有点笨。
小学的作业都是我帮他完成的,课堂上因回答不上问题总是被罚站,一次罚站,他竟然睡着了,差点摔到桌角上,多亏我扶了一下,我对老师说,让我替他罚站吧。为此,九叔十分感动,放学时,把他宝贝的铅笔刀送给了我。我们一起上山挖菜,下河抓鱼,大人们都说我俩是叔哥们儿。
初中没念完,九叔辍学了,在镇里的修表店当了学徒,师傅老了,把修表店交给了他。每天中午我都到他的店里蹭饭吃,每次,九叔都把好吃的拿出来,有时,还给我开个小灶。乡下人结婚早,不到二十家里就给他张罗媳妇了,九叔总是推脱,我知道,九叔和邻村一个叫彩凤的姑娘好上了,因为属相不和还差着辈分,遭到了父母的强烈反对,两个人甚至产生了私奔的念头。可是,等九叔再次去找彩凤时,彩凤家已经搬走了。从此,音讯皆无,那一天,九叔流泪了。
马上就要高考了,九叔变着法给我弄好吃的,还买来蜂王浆口服液给我补脑子。晚饭,九叔做了我最爱吃的小鸡炖蘑菇,还买了好几瓶啤酒。
九叔说,想好报那所大学了吗?
我说,去省城读师范,学费少,离家近,周末就能回来看你。我走了,就没人来烦你了,你一个人不寂寞吗?干脆,你把修表店开到省城算了。
九叔一拍桌子说,好主意!这些年我也攒了些钱,准备给你上大学用,要是学费能省下来的话,正好在省城租个门市,来,干一杯!
这一夜,我俩都喝醉了。
就这样,我如愿以偿到省城读了大学,九叔的修表店就开在大学的对门儿,而且,生意火的不得了,修表店成了我的家,有时还能帮九叔做些家务。
大三的时候,有一个为期两周的社会实践活动。临行,九叔给我准备一大包好吃的,对我说,你就放心的去吧,我打算招一个服务员,帮我做做饭,收拾个卫生什么的。
我脱口而出说,干脆,你给自己招个媳妇得了。
九叔叹了口气说,你知道,我的心已经装不下第二个人了。
一下碰到了九叔的痛处。我想替九叔做点什么,为此,我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彩凤的下落,终于,有消息说,彩凤可能在一个叫天桥村的地方,离我这次社会实践要去的地方不远。
坐了一天的火车,又坐了大半天的汽车,到达目的地时太阳已经落山了,我跟老师说去看亲戚,连夜踏上了去天桥村的路。
去天桥村的路非常难走,要翻越一座大山,本来这对于我这个农村孩子来说算不了什么,可是,夜里爬山是十分危险的,刚爬到半山腰就伸手不见五指了,而且,夜晚的山里特别冷,加上出了很多汗,凉风袭来,浑身打着哆嗦,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十华里的路我足足走了四个小时,到达天桥村时,整个人差点虚脱了。
此时的天桥村已经进入梦乡,恰巧村部的灯还亮着,原来是老会计在整理账目,我拿出了学生证,说明了来意,当我得知彩凤果然在这里的时候,激动得一下跳了起来,急忙问,她住在哪?我能见见她吗?她现在怎么样?
老会计叹了口气说,彩凤这孩子命苦啊,家里不同意她处的对象,非要她嫁给我们村支书的儿子,彩凤死活不同意,半夜想逃回老家,结果,从山上摔了下来,把腿摔断了,脸也破了相,在家里一躺就是两年,父母着急上火相继去世了。有人劝她去找你九叔,她只是摇摇头,我知道,她是不想连累别人,病还没好利落就出去打工了,我这有她的联系方式,有什么话你直接和她说吧。
按照老会计给我提供的手机号码,我拨了过去,得知她就在省城打工,我告诉她,九叔一直在等你,做梦都念叨你的名字。
我听到电话的另一头传来急促的呼吸声,紧接着就是放声痛哭。
我安慰她说,别着急,好日子马上就要来了,等着我,我马上回去。
一大清早,九叔刚刚推开店门,我一下给他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告诉他说,你要找的服务员我给你找到啦!
九叔向我身后望去,一个拎着旅行箱,打扮入时的漂亮女孩正向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