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院落美如画
赵小强
对窑洞前的那片院落至今不能忘怀,那里是我童年的乐园,留下了斑驳而多彩的梦。我常对母亲说,“姥姥的家是我童年的天堂。”母亲比我的感受要深刻得多,她的记忆里比我更亲切,有好多的事情,都是沿着她的记忆,而带来了美好幻想。
外婆家在中条山麓一片不起眼的黄土坡梁之上,那里丘陵纵横,便于窑洞而居。孩提时代,常常坐在山坡上想,生于斯长于斯的祖辈们真有毅力,那种愚公移山的精神在他们身上显露无疑。就是这一条条沟壑,他们平整出院落,修建成梯田,用简易的工具开凿出冬暖夏凉的窑洞......一代接一代的不懈努力,让昔日的蛮荒之地变得山清水秀,风景宜人,不由使人心生感慨。外婆窑洞前的院落就建在向阳的坡地上,面南的兩孔窑洞前是一片平整的院落,沒有围墙,自成耸峙状态。视野格外开阔。走出窑洞,抬眼便能望见不远处的连绵土峰,逶迤盘旋的山道,峰顶的一处小庙,心胸豁然开朗的感觉时时都有。特别喜欢在清晨,早早起床,在飘渺的雾气里,观望周围的景色,放开嗓子吼两句,只听见山谷传音,千山回应。舅舅们早已从沟底的清泉里挑了水,颤悠悠地在山路上稳步而上,随着水桶的摆动,他们的整个身姿显得很有节奏,很有浓郁的信天游味道。
外婆院落下面的山沟里,一汪清泉滋养着这里的十几户人家。清泉自圈起来的井口冒出,源源不绝,清冽甘甜。舅舅们都说,这口泉眼通达北海龙宫,很有灵气,不知道丰润了多少生命。一座座土山能够常年绿树成荫,鸟语花香,与这清泉不能说没有关联。好些时候,外婆就是用这里的泉水浇灌庭院里的果树。
在儿时的记忆里,外婆窑洞前的庭院就是百果园。单就从庭院上方的山路蜿蜒而下的果树,就与院内的连成了一片。田埂上的枣树,窑洞不远处的桑园,崖边的柿子树,路边的杏树......全成了陪衬,让窑洞前的院落显得更为别致。
接通院落的入口处,三棵高大的杏树分外惹人注目。麦收时节,累累的杏子压弯了枝头,那种饱满的粉黄的果子躲在葱郁的叶子后面,诱人的清香阵阵传来,不由使人馋涎欲滴。从树下走过的村人,都啧啧赞叹。每到麦子快成熟的时候,外婆家就是我的“避暑”胜地,杏子足以打发那些休闲的时光。和舅舅家的孩子漫山遍野地疯跑之后,那几课杏树之下就是歇息休憩的最佳场所。蝉儿还没有鸣唱,阳光再热烈也晒不到身上,透过密密层层的枝叶,所有的果子都像调皮的孩子,在清风里舞蹈,捉迷藏。树下能用手够得的着的很早就被摘掉;稍微高些的就要用棍子往下打了,实在太高了,只有爬树去摘。反正有的是时间,慢慢“消化”这些美味吧。短短的十多天里,看着满树的果子被大家轮流摘了去,慢慢地剩下满树落寞的枝叶,外婆和我们却是满心的欢喜,因为杏子就如丰收前的庆功宴,麦子的好收成才是他们最大的期盼。
庭院前的崖边上,几棵柿子树站成了围篱。一棵满身刺角的花椒树,让人望而却步;不远处的一棵石榴树却是花开满园锦绣,硕果美艳动人。加上角落里的时令菜蔬,满园子活蹦乱跳的鸡仔,整个场面“活色生香”。两棵靠近窑洞的苹果树和一棵野山楂树,调节的不仅仅是我们的胃口,在秋季相遇,那也是难得的一场“惊艳”。冬季的院落也是不寂寞的,窑洞的窗门上挂满了晒着太阳的红辣椒、小柿丸子以及萝卜片之类;下一场雪才美呢,静静的院落里正好可以捕捉野鸡和麻雀......过年了,燃起柏枝火,满院子的松脂香气久散不去。
窑洞上方的空壁上,纵横生长着酸枣树,臭椿树也甘愿屈身弯腰为庭院送出凉伞。更为奇特的是,竟有一株红石榴树在东侧的窑洞上挂起灯笼。扑棱棱的小鸟在这片垂挂的“林子”里玩耍,不小心震落一颗颗的酸枣和一片片的落叶,惊起的却是孩童时期的笑意盈盈。
后来,随着“退耕还林”政策的落实与推进,舅舅们作别了这片热土,到山下的小镇上安家落户了……我也因求学工作,几乎再没有“光顾”过那片院落。舅舅们告诉我:那里早已人去窑空,曾经难忘的院落逐渐被刺槐等林木遮掩,覆盖……
那片简单而淳朴的院落,曾是我放眼山外世界的窗棂。“不畏浮云遮望眼”的闲适中,自有淡淡的禅意。小院风景不再,内心却没有遗憾,我深知还有好多更美的景致在小院之外,而那片窑洞前的院落无疑自己成为了欣赏无限风光的最佳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