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会

同学会


梁星钧

　　我不只一次拿笔写我这个别开生面的同学会。虽介入它并不早，却让我倍感亲切和温暖，也感到了力量，信心和自豪。如今想来，它是个什么性质的东西呢？一个组织团体？一个概念名词？又像是又像不是，因没多少人会公认，也没什么约成，只为一些地方的一些人仅仅作为一个特定的称谓罢了。

　　以前我不屑同学会，深感人生苦短，聚散靠缘，但我不喜人为的缘，只尚自然天性的东西，况一般的同学会，以前我只认为是一些吃吃喝喝的凑热闹，实为一个费时费力的大乌合。但也流露过嫉羡，觉得自己缺少一个坚稳群体的支撑，孤寂感越来越严重，人离开群体就明显感到了缺少活力和认知的价值，何况这个群体也可用来省照自身，如人需照镜子才能看清自己的脸到底是啥模样。

　　没想到同学会自动找上我。这个联络我的建蓉同学说，策励上次回来都没联系上你，这次你不能再少了。我闻后很感动。但又想他们联不联系我，怎么联系的，我都不知，但我肯定相信她的话是真的，我从她的略带责憾的语气里听出了。说来一眼可望出头的一座小城，找个人有时也不易，但存心找也不难，哪怕天涯海角，但终究是因缘分，男女之间情仇恩怨也因缘分，同学聚散讲缘分，世间万物之间都讲缘分。所以包括后来他们又接待从俄罗斯回来的某同学，他们同样没邀约我，我都以为是没缘分。但这次他们让建蓉这位会里的“联络部长”给我打电话，她说，喂，是星钧吗？呵呵呵，你听出我是谁了不嘛？我当时正走在火热的大街上，往家里搬运新房装修用的木材，支支吾吾地听不出她是谁。她又说，嗯，不，我是以前高中X级X班的老同学建蓉呀！我这才恍然大悟惊道，是你呀，老同学你好哟！她打断我急切地说，今晚壮明同学从达州赶回来，晚上6点我们在金财酒店同学聚会，你到时一定来参加！她恐我以各种虚实的理由来推脱，便进一步先入为主地强调说，要来哟，一定要来！给装修房子的匠人煮饭的事让他们自己煮，你给交待安排一下，听到没有？！相隔多年未见的女同学说话还是那么很厉害，实际上我忘了她以前读书的声音了，也没有对过话，但人和名是知道的，照片上也清楚。我再没有理由说别的了。其实我心头顿时漫过惊喜，轻叹，我可爱的组织，温暖的同学大家庭，虽我一度曾鄙屑你，不顾你，疏远你，但你还是没忘了我，最终还是把我给收拢去。这时走路脚下生风，分明就感到了一种新获自尊的神圣感，心神也渐渐昂扬起来了。

　　吃什么喝什么也不是太重要了。见面和恳谈成为餐桌上的重头戏。熟识的省略了不用再作介绍，阔别20多年才回来的壮明作为重点介绍对象。大家的业绩是辉煌的，经历是沧桑的，慨叹是多彩的，都说真没想到，时隔20年后我们才相聚啊！这句话的意思再明不过：终聚会了，何故才聚呢？是呀，人生有如列车之运行，终有了交汇处，再交汇就难了，遥遥无期，永无可望，也不是没执念，一个人执意做一件事，希望是大大的，但关键是大家都随机，随缘，随自然，还有随势随俗随利，这么几个一随，时光之水就流逝了，青丝可染白发，桃脸已成黄面，当我们重新聚首面对之时，一一握手，侃侃而谈的那一刻，道不尽心中的苦和愁，言不尽世间的艰和辛……

　　落脚点还是在这一餐吃喝上。不想吃也得吃，不想喝也得喝，非强迫，而出自愿。似多少年的离和愁，恩和怨，都在这一餐美味里，酒水里，咽下去，吞进肚，藏在心灵的深底处，把它装载，把它贮藏，珍藏起来，去焐暖，去发酵，让它一点点散发出迷人的沉香来……

　　那晚我很感激。心情是杂味的。尽管有叹誉责罚，我的解释也属多余无力，一拳难敌众手，一已难支数人，我只有彻底破戒在单位一向不喝酒的习惯，而一大杯，一满杯地频频应酒敬酒，仿佛这样才够真诚，才够炽热，才够减少一点点昔日因故缺失的遗憾和惭愧。

　　同学会的内容是简单的。时间是短暂的。尽管许多同学手握重权，办个个人宴会招待，挤点必需时间，是毫无问题的，但人生的聚散，你能弄得多复杂？形式已不是太重要了，重要的是有个相聚，是多少年才有的结果，也不是追赶流俗时髦，而是心底多少在惦念着，在渴求着。而这个到来的不知不觉，完全是随机缘的，以后有没有，谁也说不清楚。所以如果从这点说，我们又怎能不珍惜，不顾念？

　　再好的同学，再远的同学，再老的同学，都要散的。一餐饭后，一桌酒后，一杯荼后，一席话后，一次游后，都会离去，各奔东西。但我们毕竟记住了，烙下了这次印迹，同时也满足了，一次聚会愿望，也建立了日后的联络关系。

　　我们先后接待了重庆的刘策励，广元的宋大军，成都的谯泽平，美国的石万涛……大家欢聚一堂，共诉衷肠，其乐融融。

　　同学会首先改变了我的认识看法。不再认为是花架子的形式，而是人生的一次隆重聚会，也是人生的结旧建新。其次增强了我的自尊自信。被同学记挂和尊重是幸福的。人间有些幸福无法分享，有些苦难无法分担，这是何等的哀伤和悲凉！我就常常当人夸我的同学：培生是辗转多地最后转任的粮食局长，雪华是广电局长，丽萍是财政局长，建强是副县长，策利获得博士学位后现任重庆武警总队医院的美容科主任……虽还有一些是一般职务，但个个都光鲜和荣耀，确实从随后的几次同学会，我分明看到了一种生命的激情和力量，看到了一种时隔多年断不掉的深厚友情在弥漫－－这就是重逢的同学情。三是改变了同学间的互动。人生如水，流动才有生气。人挪活树挪死。这点认识以前未尝试过，只是鉴于我的背景，我的性格，我的机遇，而一次次失之交臂了。我之所以历处被动静观之态，在于我的心性崇尚自然，一切以缘为念，虽我也是以创意创新的思维而面世，但毕竟在这事上搁浅了。如今我已积极行动起来，配合起来。我主动向建蓉要全班毕业照，说我的那张被洪水冲走了。她很快给我加印了一份，还加了塑封。照片背后录了全班师生姓名，使我有了对照，可以一一重温他们的姓名。我也重新看到了自己当年的神采，同学的英姿，个个生龙活虎，而又面含憧憬冲刺人生理想希望的淡淡的忧郁。

　　毕竟还是同学可依靠。一次我给新房添置家具，看好的一套全友沙发老板不饶价，我遇到同学天生，他二话不说就跟我去，三言两语就让老板一击掌少了两三百，让我和妻喜不自禁，初尝了同学帮忙的诚挚和力量。同住一个院的先良，以前见面虽也比别人肯招呼，但哪有相聚同学会后的更热情呢？他待我如宾朋，每次相遇都要热情招呼说话，甚至还要握手寒暄很久，这绝不是虚掩的形式，因为我们并没多少事务交往，有这个烦琐礼节的必要吗？我分明掂到了他手里的那份重量，看到了他眼里的那份热情，感受到了他心里的那份温暖。大军照顾过我的孩子读高中。雪军联系过我的孩子赴成都读美术。建堂建议我的孩子书应该怎么读。泽平专程致电过问我的孩子读书事宜。崇荣两番为我的孩子安排学校的和班级……这一切的一切，让我充满在无比坚强的支撑力量中。

　　我自然想到要哺恩他们。我也想效力做点事。惊悉建蓉夫妇腰椎病较严重，我立即联系熟悉的成都某厂销售部的经理，以优价给购回了货真价实的治疗仪。现在他们治疗效果不错，每见都连连感谢我，我心里很温暖。

　　心底的这个名词“同学会”我牢记着，我时时惦念着我的那些见面和未见面的同学们，你们一切均安好否？（2010,5，29　老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