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叙散文向何处去?
写下这样的题目,可能涉嫌危言耸听,也可能有点杞人忧天。
时下散文文体的本质特征——真实——不断被弱化,正在走向消亡。像诗歌的散文化一样,记叙散文正在趋于小说化。写人叙事散文的无节制虚构正在使散文失去读者的信任,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抒情散文、思辨散文和小品仍在艰难地支撑着传统散文的天下。但它们为急于出圈露锋芒的写手所不屑,靠这些个东西成不了家,或说靠它们出圈称家太慢,因此在散文界被边缘化。
在这种大环境驱使下,大散文大行其道,不仅深受大型文学期刊青睐,也为散文大家们所推崇;不得不说它是急功近利的产物,企图以写长壮行色。当然,也有与小说争高低的志气,为散文争一席之地的良好初衷。长,一是加水,二是加面,别无他法。加面就是加戏,如实写,生活中本没有。怎么办?于是就像小说那样编造,移花接木,塑造典型人物——注意,小说笔法来了。娘没病写病重住院,老婆没偷人写外遇,当然,更多的散文虚构没有这么极端。
小说本来是从散文里独立出来的文体,现在母体倒要向子体靠拢了。这是倒退,也很可悲。更可悲的是,不以为然,反以为荣,以记叙散文与小说比拼,博出位,本身方向就选错了。一个虚构的作品,其人物和故事达不到小说的完美,就标注为散文,用“真实”的幌子掩盖作品不足,相当于散文收留了小说创作的残次品。我还觉得,这应该是散文的没落。我这样说,可能会引起此类“散文家”的情感不适。但事实就是如此。
我们也看到,为了散文生存散文界有人作了努力。“在场”“非虚构”就是代表,他们以实际行动对抗“虚构”,在竭尽全力企图挽救散文。然而,形式的“我”和“在场”,阻挡不了散文的虚构(小说化),我较为仔细地看过某位正在走红的女性散文作家的几篇“散文”,你把她的“散文”里的“我”放在一起看看,他们的性格、看问题的标准都不能统一,也或说在不同文章里是不一样的“我”。难道她有精神分裂症吗?我可以确认,她的散文里的“我”其实不是作者自己,而是那篇散文里需要的一个人物,只是借“我”作第一人称表达罢了。以期更像散文。这和第一人称小说没什么两样,仅仅是叙述视角的不同而已。你不能相信,作者用了“我”并且我“在场”,所写的散文内容就是真实的。
有人认为,写实束缚了作家的手脚,限制了散文的发展,把散文作者成不了家完全归罪于散文的写实。声称如果可以虚构,散文就可以走向顶端。果真如此么?我看不尽然。有小说在那里放着,散文作者虚构艺术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也绝对成不了散文家,而是被小说家队伍收编了。
写实的散文要写出深度,写出高度,不是像小说那样,用编写的天衣无缝的人物、故事情节来打动读者、吸引读者;而是散文作者对生活中的人物、故事的深刻感悟(体验)与认知,当然也还有语言创新问题。比如那些写山川草木的散文,作者虽然用到了具有虚写特征的拟人、比喻、象征等修辞手法,依托草木生发情感、体悟;然而,因为这些情感或者感悟实际上是作者的真实体验,所以我们相信它是真实的,并不觉得虚妄。
而写人、写事的记叙散文,靠编造加戏的办法增加可读性,博取读者眼球,站在“真实”的旗帜下偷偷虚构成篇,硬要标注是散文,是对生活和读者的一种欺骗。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反证我觉得不如去看小说好了。
散文向何处去,这问题我也回答不了。
思来想去,觉得是不是可以尝试改一下散文的定义,大大方方承认散文是虚构文体?只是这样以来,散文和小说实际上走向统一了。
妥协性方案,建议新创建一个文体,这个是允许的。从文学史发展而断,体裁也是不断发展的。像报告文学从新闻通讯中独立出来那样,像散文诗从诗里分化出来那样,把“虚构散文”(大咖们可以起一个高大上的名字)从散文里独立出来?
说了这么多,也是替古人担忧。这本不该是一个业余文学爱好者考虑到事情。我就是一个业余文学爱好者,一己之见,冒犯了哪位散文大师,念及“知无不言,言者无罪”的伟人伟语,多多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