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凸河探奇
格凸河探奇
王昌勇
格凸河是故乡长顺县的一条母亲河，从10岁起我就知道了故乡有这么一条河。“格凸”一词为苗语，意译为“圣地”。格凸河流经长顺县城南面70多公里的交麻、斗省、敦操等地的大峡谷中。
1978年，我的一位在县水利局当领导的堂叔带着一批工作人员到那里长年蹲守，拦河建坝，建成了河边水电站，10多年后又在河边水电站下游几公里处修建了摆东电站。乡里的一些亲戚也跟随堂叔投入河边、摆东电站的建设中，在与他们的交往中我得知格凸河的风土人情。成年后，我实地到过河边、摆东电站。随着车子从荒凉的高山顶沿蜿蜒崎岖的山路颠簸下行到200多米深的峡谷底部，一条碧绿奔腾的大河迎面扑来，河岸边有个叫“河边”的苗族寨子、寨子周围生长着绿油油茂盛的芭蕉林、河上有铁索木吊桥供人们过往，河边有几栋供电站员工住的混凝土楼房，拦河坝泄水处激流飞涌，机房内发电机声轰鸣。这些定格成了我对格凸河的记忆。
后来，我离开长顺到外地工作和生活。殊不知，近20年来，在电视、报刊、网络媒体上出现“格凸河”时总会在前加上“紫云”这两个字，以至于不加“紫云”这两个字，世人也都知道格凸河是紫云县的。起初，我有些不解，格凸河明明是我家乡长顺的河流，为何世人皆说是紫云格凸河呢？莫非家乡长顺县“割地”？格凸河被紫云县抢夺去了？
后经查阅资料，才对格凸河有了新认识，格凸河并非长顺独有，它发源于长顺县，流经长顺、紫云、罗甸三县，终入濛江。格凸河长128公里，在长顺县境内河道长29公里，是长顺县内水量最大、落差最大的河流。除河边、摆东这两个水电站外，近年来长顺县又建设了黄花寨水电站。紫云境内的格凸河更多是指旅游业内的范畴，由于格凸河最美的景点都在紫云县境内，随着名声日盛，为世人熟知，“紫云格凸河”这个词语在人们心中便根深蒂固。
在我心中，故乡长顺的格凸河已经够美了，紫云格凸河究竟有多美？竟让人们忽略了长顺格凸河的存在？带着不服的疑问，正月里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携妻女驱车去格凸河景区游玩。
到达景区，已是中午1点。看导游手册，知晓格凸河景区是国家4A级旅游景区，景区以喀斯特地貌为基础,以穿洞群景观为代表,集岩溶、山,水、洞、石、林组合之精髓，融雄、奇、险、峻、幽、古为一身，是完美的自然与人文风光锦画，是鲜存于现代文明中古朴、原始、生态、自然、雄美的一方净土。景区内往返观光车、全程游船、蜘蛛人表演套票每张100元。我一家三口买了票，上了观光车，约5分钟便到了游船码头排队候船。河面宽30多米，由于去年干旱，可以看出水位线较丰水期低了2米多。每艘游船座满40人后便出发。那些为了节约或喜欢徒步的游人便沿着山脚的河边步道往景区里步行。步道狭窄，不超过2米，通不了机动车。有的路段由于太过陡峭、难以开辟山石，便采用向河里打混凝土立柱的方法来托举修建水上步道。
随着游船激起阵阵浪花，我们在河中破浪前行。不时看见水中欢快游着的野鸭搅得涟漪荡漾，堤岸修篁摇曳，古木参天，枯藤倒挂，两岸悬崖峭壁，直插云天，碧绿如玉的河水倒映着万丈悬崖，幽美动人。游人们正看得如痴，忽听开船的船工说：“大家看右边的悬崖上！那里有悬棺葬”，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果然看见在右边的悬崖绝壁上放置着一些腐旧的棺木木方，这就是苗人悬棺。苗人悬棺棺木多为榉木制成,一端置于岩上，一端悬置在圆木架上，头里脚外遥望东方。崖葬是苗族人的远古习俗，至今仍是未解之谜。专家的解释是：相传黄帝是汉族的祖先，而蚩尤则是苗族的祖先。中国古代就有黄帝战蚩尤的传说。黄帝打了胜仗后占领了中原地区，而蚩尤战败后其子孙就退到南方，一直往边远的西南地区发展。蚩尤的子孙在南方开疆拓土，繁衍后代，但始终心存雄心壮志，将来要收复中原，回归故土。因此苗族先民逝世后，其子孙将其遗骸存放在山崖上，将来打下中原后再运回去安葬。可见苗族先民念念不忘让其子孙打回中原以实现其遗志。这样的悬棺在格凸河夹山两岸还遗存众多，从紫云尅混到长顺敦操乡打召一百多里的格凸河沿岸的苗族地区都有这种崖葬的习俗，这就是崖葬之谜，是苗族文化的一奇葩。但我认为或许有以下两个原因：一是苗族是一个崇拜悬崖的民族，或许是对于悬崖的膜拜，所以他们死后将遗体安葬在悬崖上，希望自己的灵魂能在悬崖上获得永生；二是在远古，苗族人为了死后不让自己的遗体遭受外族仇家的侵害，就叫后人把他们的遗体安葬在连猿猴都难以攀爬的悬崖上，因善于攀爬是苗族“蜘蛛人”的独门绝技，外族仇家只能对着悬棺望崖兴叹。基于以上原因，崖葬这个远古习俗便流传至今。
行前就对紫云格凸河充满了好奇，这下更加增添了神秘感。可以想见，那悬崖上腐朽的木棺里只残存些逝者的骸骨了，但逝者的灵魂仍然驻留在悬崖上，日夜守望着故里和保佑着后人。原本，他们安葬在这与世隔绝的悬崖上，除了他们的后人从悬崖下经过，再无任何外来纷扰。但这片秘境的安宁因旅游开发而被打破，那些每天从崖下经过的外来游人，闯入了他们灵魂的家园，惊起他们沉睡的灵魂，我为自己的擅闯而自责。人类一味地开发自然，也是对自然生态的一种破坏。原始、禁闭、纯净、宁静也是一部分人向往的一种理想生活状态，让世界留下部分未知的自然奥秘，给人们保留部分洁净的精神家园不好么？
船行七八分钟，我们离船登岸，来到景区内的第一个景点：大河苗寨。苗寨依山傍水而建，是花苗的主要聚居地。格凸河从寨前流过，寨中有良田，农舍星罗棋布，新建的水泥平房和老旧的木瓦房共存，诉说着远古和现代的交融。苗寨周环群山，河岸翠竹丛生，处处都生长着肥绿宽叶的芭蕉树，树上密密麻麻缀满一窜窜正在结实的芭蕉，看得人眼馋。山上终年碧绿，水中渔舟荡漾，是理想的人居环境。在古时，在城乡科技与生产力无明显差距的情况下，生活在这远离尘世嚣喧的苗寨，真是与世无争的美丽秘境、世外桃源。这里是苗族的传奇人物——亚鲁王史诗的主要传唱地之一。相传亚鲁王是蚩尤之后两千多年苗族部落的一位王族后裔——苗族第十八代王，二千多年前，他带领苗族部落从东北往西南迁徙，一路征战，开辟万里疆土,最后来到贵州今麻山这个不可思议的地方，建立西南苗族家园。2011年，《亚鲁王》正式被国务院批准列入第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寨子共40多户人家，都是王姓。由于不通公路，所以不见车辆，寨内的水泥小道干净整洁。我想，当游人散尽，这里绝对是安详、宁静、幽远的所在，如住宿下来，在这里享受慢时光，让人慢下来，把这里的美景慢慢收入眼里和心灵深处，让心静下来，也是一种美好的享受。
按指示牌所指，我一家先去观赏寨内两处神奇的景观--苗王剑和天赐湖。寨子背后的峰丛中，有一奇峰突兀而起，如同宝剑直指天穹，气宇轩昂，得名“苗王剑”。相传是苗族的祖先许道，自东往西赶山填海，留下的一把利剑，世代保护族人安危。又说是苗王率众万里迁徙选中这里，插剑为记。翻过后山口，一汪湖水镶嵌在万绿丛中，在阳光照耀下犹如一面镜子闪烁着光芒，似上天赐给当地苗族人民的圣物，故名“天赐湖”。湖长350米,宽100米,湖中有三只泉眼,丰水期湖降注水,湖溢排水，奥妙奇特。因水色会随季节变换，冬季湖水呈红色，夏季绿色、春季黄色，多姿多彩，苗寨人称它“变色湖”。
下午两点，游人们准时围坐在苗寨中心的圆形广场边上，观赏苗家歌舞。这里的苗家姑娘早已端起酒碗迎接远客，现场的游人约有600多人，各族各地妇女的各色服饰在这里争奇斗艳。有身穿艳丽长袍大袖凤阳装、包白头帕的浓妆艳抹的安顺屯堡汉族妇女，有身穿各色花彩绣围胸、系花围腰妆容精致的安顺市黄蜡乡布依族妇女，有紫云当地身着素雅蓝靛、头裹高高青头帕的布依族妇女，有头戴花冠银饰、身穿鲜艳苗族蜡染的当地花苗妇女，各有风韵，各美其美，让人仿佛置身于一场民族服饰时装秀中。
主持人是位曾经参加过星光大道比赛、40多岁诙谐幽默、能歌善舞的苗族阿哥。他演唱了几首动听的歌曲，四位苗家姑娘表演了几个苗家特色舞蹈后，惊心动魄的压轴大戏“上刀山”开演了。“刀山”是一根高30米的铁柱、铁柱两端插满寒光闪闪的锋利钢刀，形成一面“刀梯”。“上刀山”前苗家人先虔诚地举行祭拜先祖的仪式，表演者不光徒手赤脚登刀梯，还要在“刀梯”上表演独立，倒挂，翻腾等惊险动作，表演者不见丝毫痛苦，也不见手脚被尖刀划出血，令人膛目结舌，惊愕万分，这难道是神秘的亚鲁王遗传给自己后辈的绝技吗？
约四十分钟，表演结束。我们离开广场，又回到岸边排队乘游船赶赴下一站。游船驶出大约十来分钟。我们的前方横空出现1座巍然高耸近400米的高山，山上长满了野芭蕉、棕竹、乔木、灌木等常青植物。山上有两个巨大的山洞，每个洞高均在百米以上。一个是在山上部穿透的山洞，就像是在两个山顶上生成的巨大天生桥，名“穿上洞”；一个是从半山下到河面的水洞，就像一个巨大的圆型拱门，碧绿的河水从这里流入洞内，名“大穿洞”。有1只雄鹰在穿上洞上空展翅翱翔。巍峨的高山，巨大的洞穴，碧绿的河水，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这是上天的杰作，这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那强烈的视觉冲击让你瞬间体味到顶天立地的雄浑，博大，壮美，那种无法用词语形容、充满原始野性的震撼人心的美丽只一眼就让你彻底沦陷。
健谈的船工说穿上洞内顶壁景观奇特，深受各国攀岩爱好者喜爱,绝壁上随处可见他们留下的攀岩足迹。站在洞口俯瞰,格凸山水美景尽收眼底。清晨，一缕缕阳光穿出洞口再将光线映射在格凸河上，神奇瑰丽，给这里的万物带来无限的灵气，俗称“天神光”。天神光最佳观赏时间是早上八九点，可惜我们来得晚了，未能观赏“天神光”的壮丽景象。现在3点正，是大穿洞蜘蛛人表演的时间，他叫大家先去看蜘蛛人表演，如喜欢攀山再去穿上洞。
于是游船前行到大穿洞口右侧崖下，大家弃船登上崖边栈道，入洞仰望对面洞崖的蜘蛛人表演。大穿洞是格凸河伏流入口第一厅，洞口高116米，宽25米，进深长270米。洞壁陡如斧削，入洞凉风拂面，如进龙宫，洞内钟乳石千姿百态，是大自然数万年雕琢出来的旷世杰作，空阔的洞厅，是燕子的王国，从农历清明至九月重阳，洞内数以万计的燕子翻飞其间，筑巢栖息，因此俗称“燕子洞”。在大穿洞的绝壁上，除了会织网的蜘蛛，恐怕连猴子都会掉下去。我们到时，悬崖栈道上已经聚集了300多人，大家目不转睛地观望“蜘蛛人”攀岩。“蜘蛛人”是位40来岁的当地苗族妇女，她划着小船到对面崖边，徒手攀登108米陡峭湿滑的洞崖去摘取一面红旗，她脚着一双普通的胶鞋，身穿一件红色马甲，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下徒手攀爬，令观者惊心动魄。但“蜘蛛人”却全程轻松，如履平地，不时在洞崖上回身向下与游人挥手互动，在游人们的惊呼声中，“蜘蛛人”全程仅用10多分钟就攀到洞顶摘取那面红旗挥舞。现场人人拍掌叫绝，“蜘蛛人”的攀岩胆识与技艺，着实令人震撼。蜘蛛人苗语称为“戈若”,意为攀岩的人，世代相传于安置悬棺或掏取燕窝的特殊技能。他们能在高达百米的悬崖峭壁上轻松行走，成为世界唯一、中国独有的绝壁舞者——“蜘蛛人”，现仅余6人。他们的技艺让那些身着先进攀岩装备的最优秀的专业攀岩选手都望尘莫及，“蜘蛛人”征服自然的潜能超出我的想象，他们在人与自然的较量中战胜了自然。
沿栈道往洞中再步行100多米，洞顶突斜开一大天窗，形成一个深370米，宽200米的天坑，连通大穿洞与穿上洞，是国内最深的一个穿越碳酸盐岩地的大竖井，被称为“通天洞”。据介绍，清晨，身临其间，仰望苍穹，一缕缕阳光倾泻而下，与洞顶滴下的状如银丝的岩浆水交织在一起，形成道道彩虹，赤、橙、黄、绿、青、蓝、紫，奇妙无比，俗称“地神光”。仰望苍弯，流云飞渡，俯视水面，碧波荡漾，通天洞下有一天然石坝，似从天窗掉下的巨石，砌成一道天然堤坝，堵住河水。堤坝似是被水冲开的一道缺口，流水咆哮，右转流进黑沉沉的洞中，成为伏流，不知流经多少地下洞穴后又在何处冒出。
游到此，妻女都已疲惫，不愿继续前行，我虽未尽兴也只能相从。我性格孤独，喜欢独来独往，浪迹天涯，心中憧憬着对世界未知的好奇和对美好的渴望。但苦于工作、家庭的牵绊却不能如愿。什么时候我才能像那些勇敢的驴友那样，开启一段任性的、说走就走的旅行，专门走人迹罕至的地方，去探寻不为人知的隐秘美景，追寻自己的诗和远方呢？
离开景区是下午五点，四小时的探奇之旅结束。“人生总要来一次的格凸河”，我来了，来到这“世界上最纯净美丽的地方”。坐拥天下最得天独厚的壮观美景，难怪紫云格凸河会在近二十年来声名鹊起，闻名于世，家乡的长顺格凸河在它面前黯然失色，先前不服的我完全认输了。遗憾的是我还有穿上洞、祈福洞、回音谷、盲谷原始森林等景点还未游览，还有“天神光”“地神光”景观还未领略，还有亚鲁王的神秘还未解读。
神奇的紫云格凸河，我还会再来，并且会独自一人在夜晚中静静地品读你的神奇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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