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茅针
学校门房右边的小山坡上栽种的三棵樱花树开花了,粉白色的樱花如云霞般的绽放,因为喜欢,每天便去近距离地看看,嗅着花香,赏着美瓣,心神怡然。
一日微风,一片花瓣随风飘落,犹如一只粉色蝴蝶翩然起舞,上下翻飞,我的眼睛一路追随,“蝴蝶”最后停驻在远处的一根茅草叶上。茅草?这里居然有茅草?这意外的发现让我的注意力顿时从美丽的樱花花瓣上转移到茅草上。我快速奔向那一丛茅草,立即蹲下身子,扒开茅草翻找,茅针呢?没有!还未长出吗?应该是!那丛茅草冒出地面不高,在枯黄的叶子中并不显眼。几根干枯的茅草花顶在枯草中,花絮随风左右摇摆。这茅草一定会长出茅针的,我在心里就这么确定着。
自那以后,我每天必定还要转到山坡上看看,只是我的观赏的重点从樱花转到那丛茅草上。我总会蹲下身子,仔仔细细地分开茅草,查看有没有长出芽箭来,茅针具体在几月份长出,我记得不大清楚,只记得一到春天,我们小伙伴就开始哼唱着:“打了春,赤脚奔,挖野菜,抽茅针。”
茅针是我们儿时最喜欢的一道乡间美食,在乡下,茅针是我们随意就能抽到的,印象中是只要有泥土的地方就会长茅草,有了茅草就会有茅针。
何谓茅针?实则是茅草初生叶芽后处于花苞时期的花穗,大约两三寸长,翠绿润园,头部尖尖的,好似一根细细长长的缝衣针,“茅春生芽如针,谓之茅针。”这大抵是茅针得名之故,小时候并不知道也不关心这些来历,只知道茅针甘甜可口,是不花钱的零食,也是小伙伴之间竞争的游戏,所以一到抽茅针的季节,就是孩子们开心的季节。
下午放学铃声一响,我们就从教室里飞奔而出,向学校旁边的田间陌地跑去,我们这些经常放牛的孩子早已熟稔哪里是长茅针的地方。细细的、尖尖的茅针,从茅草根里钻了出来,像一支支直立的绿箭;只需伸手轻轻一抽取,茅针就到了手里。有时嘴馋不过,就不管三七二十一,边抽茅针边解馋,把抽到的茅针剥开一层层外皮,露出里面白嫩的、细长的花苞。迫不及待地送到嘴里,牙齿快速嚼动,甜甜的,嫩嫩的,软软的,滑滑的,味道好极了,既解了馋又解了渴。吃过几根茅针后,就克制住馋劲,因为要和小伙伴比赛。
我们在几个田埂和地岸边飞快地抽取茅针,荆棘划伤了手臂,吐口涎水抹在划伤的地方,便继续抽茅针,手中的茅针越来越多,手里握不了,就塞进书包,直到听到小伙伴喊停才罢手。找一个宽敞的草地,我们拿出自己的战果,摆放在草地上,看谁抽的茅针多,获得第一的小伙伴脸上自然是一脸的得意,我们心知肚明:得第一的小伙伴除了眼疾手快之外,还克服了嘴馋的毛病,确实值得推崇。
比完抽到的茅针多少后,再来比谁卷的茅针饼大。我们席地而坐,将抽到的茅针放在身边,开始动手剥茅针,把茅针的外衣一层层地剥掉,如同剥竹笋。剥出一根银白色柔软绵绵的软条,短的如肥胖春蚕,长的似柔软的棉絮,将里面剥出的一根根软条搁在大腿上。剥茅针也是有讲究的,我们一般会选择身圆肚大的茅针剥,剥出来的软条会粗肥一些,卷起来的饼自然就大一些,那些细长的茅针里的花苞往往又短又小,碰到这样的我们会淘汰掉,塞进嘴里吃掉。当然也会遇到身圆肚大的茅针里的花苞偏老的,剥出来的花苞很硬,吃起来有苦涩味,我们也会淘汰掉,我们不会因为想赢比赛而浪费整卷饼,比完赛,茅针饼还是自己吃,如果加入了老茅针会坏掉整卷饼的甘甜味道,对我们这些馋吃的孩子来说是万万不可的,毕竟输赢并不重要,能吃到美味的茅针饼才是王道。
剥了一会后,我们就约着说开始卷饼了,就将剥好的茅针软条的一端与另一根软条的一端重叠上一小段,用手将重叠的地方轻轻地一揉搓,两条软条就连上了,如同焊接一样,如此这般的操作,剥开的软条全部连接起来了,如同一根长长的面条,我们以圆形的方式一圈一圈地卷成茅针饼,卷几圈就用手掌轻轻地拍一下圆饼,茅针饼就成为一个整体,不会松开,全部卷完后,再用手掌轻轻压几下,茅针饼就严丝合缝地成为一张大饼了,还可以从手掌上拿起来上下转动,不会散掉。小伙伴们伸出手掌,将掌心的茅针饼进行展示,评选出名次,获得好的名次的小伙伴无疑又是一脸的笑意,名次排在后面的小伙伴也不会沮丧,因为大家都可以吃到自己卷的茅针饼。这些排名次的做法,按照现在的说法应该是仪式感吧,所以直到现在还能清晰地记得当时的一幕幕。排完名次后,小伙伴们在开心欢笑中将手中的茅针饼送到嘴里,细细地咀嚼,一丝清香、一丝柔软、一丝绵甜,瞬间鲜嫩汁水在舌尖上弥漫,直沁肺腑。
时至今日,茅针那软糯清甜的味道依旧保留在味蕾上,一看到那山坡上的茅草,味蕾又开始兴奋起来,难怪有人说“味蕾是家乡忠实的拥趸”,虽然离开家乡多年,可是距离并不能阻碍对家乡的那份爱那份情,当一有人或物触动时,记忆的匣子就被打开,相关的往事就都重新烙印一遍,烙之深,情愈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