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西沽黄叶村
天津西沽黄叶村
浩 亭(天津)
近日,在快手上看到了一组北京西山黄叶村的画面,便萌生了一睹本市西沽公园黄叶村的念头。于是,便有了这次踏秋之行。
由入园处矗立的华表,循着斑驳的光影,一路向南寻来。拐过一座土丘,远远望见了村子入口处的仿古牌坊,到得近处,但见上书”黄叶村“三个大字。小桥弯弯,横卧河面,流水潺潺,泛着银波。几米远便是山石砌垒的围墙,粗粗糙糙的墙面挂满了红色、青色的藤蔓。伫立村口,脚下的石径通向深处,柴门掩扉,竹篱菜畦,整个村庄呈现出北方乡居的自然风貌。
村门的右手,是座石砌的碉楼,隆起的土坡上古树参天,花木扶疏,坡顶是座微型的七层石塔,小巧精致,构造规范简洁。砖塔对面的“育心书院”琉璃瓦房,黑漆的大门紧闭着,贴紧缝隙向里张望,刻着“立木为信”的木柱迎门而立,稚声稚气的读书声隐隐传入耳畔。
蜿蜒的青石路布满窝痕,沿途多是枫树、柿树、椿树、黄栌,错落的土坯茅屋、四合院琉璃瓦房,还有塔楼、角亭、长廊------掩映在一团团巨大树冠的金黄色中。
我漫步而行,完全沉浸在宜人的秋色里,古井辘轳旁的一处矮篱围成的院落,牵动我格外关注,似曾相识之感愈发强烈,不由推门而入。四间茅屋面向西南,黛瓦覆顶,修竹环列,幽静中透着冷落。简陋的屋内土炕、方桌、长凳,粗糙笨拙。柴棚凌乱,药圃、菜园都已经荒芜---我一一走遍院里的每一个角落 ,脚步越走越沉重,越发感觉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深深吸引了我,似乎在向我解释着,为什么非要来一趟黄叶村的答案。
树影婆娑,银杏叶在秋光中斑驳闪烁。恰巧一片黄叶落在肩头,抬头相望,秋阳宛若挂在树枝上的通红的大柿子,借着阳光,思绪扶摇直上,瞬间回到了四百年前,在恍恍惚惚间来到了北京西山的那个黄叶村。
赫赫百年的曹家,雍正初年大厦将倾,举家北迁避难西山。仕途无望的曹雪芹放浪形骸,矢志著书,《石头记》刚写了短短几回便风靡京城。此时,贫困潦倒的曹雪芹大病初愈,刚刚喝了一碗米粥,脸上微微有了些血色,便要挣扎着坐起来。正在灶台忙碌的茉儿急忙上前按住他,嗔怪道:“快躺着,不要逞强。”曹雪芹乖乖地躺着,爱伶地望着茉儿,伸出手轻轻地厮磨这个他生命中重要的女人。
茉儿是清江南织造府幕僚的孙女,被曹家收为义女,与曹雪芹青梅竹马。曹家遭难后,茉儿历经丧乱,中年之际与曹雪芹重逢 ,秦淮悲歌,诉尽凄凉。重逢之后,茉儿成了曹雪芹续弦,也成为《红楼梦》中批语的作者脂砚斋。
秋风飒飒,仿佛在扫描岁月画面的清晰度,依稀可见西山那个茅橼蓬牖,瓦灶绳床的窘态,曹雪芹滴泪为墨,研血成字。将自己的生命融化、燃烧、打磨,最终铸就了《红楼梦》这样一部伟大的作品。
长夜漫漫,茉儿点评书稿,时而与书中人物“叙旧”,情到浓时,化身“史湘云”醉眠芍药裀,惊艳了时光。时而和作者“交谈”,泥壶烛影中“脂评”琳琅满目,化解隐词廋语、难文僻字,揭示主旨和总纲,与《红楼梦》融为了一体。
我在院中久久伫立,遥望远方,思绪仍在翱翔,随风飘落的黄叶如同一页页书稿,叶子的纹路幻化成千古不朽的文字,文字层层叠叠筑起一座文学的高峰
再往前行,是宽敞的晒场。熙攘的人群中并没有忙于农事的村民,是玩耍的儿童、练习素描的学生,再就是闲逛的游人。晒场东边临河,弯弯的拱桥通往对岸的戏台和凉亭。西端是一排古色古香的起脊砖房,高台阶的大门仍然紧闭,只有磨盘、马槽闲置在角落里。
追溯往昔,“黄叶村”三个字最早出自北宋大文豪苏轼的诗文《书李世南所画秋景》:“野水参差落涨痕,疏林欹倒出霜根。扁舟一棹归何处,家在江南黄叶村。”这原本是宋代画家李世南画中的江南秋景,经苏轼的笔描绘出一番动态的秋意之美:岸边秋水退落后的河床痕迹,裸露的树根,岸边飘着的黄叶构成秋天绚丽的景致。
运河的开凿,最早在西沽一带形成了村落,黄叶村原是西沽的旧名。清朝康乾二帝及文人墨客曾巡幸、游赏,留下大量赞美的诗篇和典故。
现西沽公园里的黄叶村是微型的园中园,依清代《潞河督运图》描绘的漕运生活场景与地域特色而新建,意在重现天津“第一沽”的历史文化底蕴。
秋阳西斜,树隙间射下明晃晃的道道光线,倚着树干久久发呆的我,猛然醒悟,西沽黄叶村来与不来,都已经烙在我的记忆里。
2022年 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