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苍山
郴州地处南岭之北,多山。桂阳扶苍山,位于郴州西北,北临衡阳常宁,西望永州新田,以怪石嶙峋独称于此。扶苍山此名久远,古时求雨圣地,扶济苍生之山。清代桂阳人陈士杰,曾任山东巡抚,在《重修扶苍山寺碑记》中写道:"府眺四周,独此山昂首唳天,而诸峰如子孙环拥老母,山名扶苍,盖出于此"。
2021年初夏,阴有阵雨,天气舒适,适宜外游。从郴州市驱车向西一路急驰,到桂阳县城后,穿城区往西北方向奔行。途经仁义、敖泉、欧阳海,一路小车成串,目标只有一个方向扶苍山。此时天气转暖,树木青翠欲滴,田野碧波荡漾,山花悄然绽放。到达光明乡后,穿过集市,沿山间小道爬行。驾车山上也是一种乐趣,左拐右转,奔上而突下。车走山间,向上而行,越过莲塘水库,就到了扶苍山腰的玉石村。小村静美,山色青翠的触目惊心,此刻路边枇杷已熟,一串串挂在树上,黄澄澄十分鲜艳,熟透诱人。
临近山顶,车辆开始拥塞。在山坳间,当地村民开设了几块简易停车场,收费10元/辆,不限定时间。停停走走,挨了好一阵,终于把车停好。上山顶有两种方式,步行或租摩托。靠山吃山,村民原来是依靠山里的种植赚钱,现在是城里人往山坳里跑,送钱给村民,以旅游赚钱。
带点干粮,徒步上山。此时群山已在脚下,一座挨着一座时起时伏。莲塘水库恰似一条玉带,在山间盘行,与群山相互依偎。山路陡峭,爬了一阵已经大汗淋淋,问了一下,要爬到山顶,路还有好长。不到山顶非好汉,到了山顶一身汗。不想走了,随手一招,一辆刚从山顶返回的摩托车停在身旁。车主是一个小伙子,黝黑的小圆脸,笑容可掬。摩托车上山最多只能搭载一人,挂低档仍显得有点吃力。坡陡弯急,坡度大的估计有70-80度。小伙估计是新手,好在反映快,中间驾车虽有假痴,一路顺利到达山顶休息站。剩下的路,车上不了,只能步行。山顶手机信号飘忽不定,时有时无。感觉手机信号是跟着山风随处飘舞似的,刚来一点信号,风一吹又跑了,结账用微信就是扫不进去。小伙子略略道“记着手机号,你下山找我结也行”。笑曰:“不怕我跑”?他对我会心一笑,露出了满口白牙。
一路沿着小径上山,此时游人很多,一队接着一队。老人、小孩、青年,单个的、结伴的、一家的。映山红随处可见,映山红即高山杜娟。映山红已经过了最佳花期,花开正红时,满山红遍,非常靓丽壮观。此时花近尾声,余下将调未调的残花,血色残红仍然不掩壮丽风姿,“落红不是无情物,化做春泥更护花”。能够开在这1300米的高山上,也是有傲骨的,要耐得住冷雨风霜。板栗树倒是很意外,也生在这高山之颠。不过树枝明显比山下要矮小,看来植物也有灵性,适者生存之道也是懂的。走走停停,转过头抬眼望去,青山叠障,一片苍茫。
快到山顶,山坳间有一清泉,水线较小,但水清澈甘甜。泉眼上有一大块岩石斜立,泉水从石缝中汩汩流出。古时山上有庙,有庙就有人,水是生命之源,要有水才能生存,好山好水就是人间仙境。仔细再瞧,为方便取水,泉眼处凿有小水槽。水槽两旁石块平滑,是有人来此打水反复摩擦所至,此泉应为古泉。
越过山坳,绝处风景就展示在眼前。山顶巨石蓦然突现,威武挺拔,相当震撼。你无法想象这么多块巨石怎么立上山项,古人也就只能理解为天外来石。古碑上记述的神话故事,此处是女祸补天之石遗漏至此。山顶遗漏巨石很多,或独个耸立,或天然组合成一体。其中最精彩之处是女祸庙(或称扶苍山寺)的团山石,数块天然大石矗立山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组合体。东面向阳陡峭,西面巨石下有一较窄平地,形成天然的山窝,古时建有房子,叫女祸庙。此时正是云雨天,山上风很大,时有云雾直接从身边飘过,凉嗖嗖风里透着刺骨的寒气。同一个山顶,南北两个山头状况不一,北面之女祸庙处只有风没有云雾,南边巨石上却云雾穿梭。初夏的山上风云变幻,雨雾交织,山下人间却是夏天已致,花开遍地,果熟金黄,一片盛世祥和美景。
扶苍山以山顶怪石嶙峋为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令人叫奇。三重塔石最有特色,三柱天然叠石,独自并排而立昂首望天,每一柱有叠石三块,共九块,九九归一。苍山石鼓,形如巨鼓,立于山巅之上,面朝西方,几十米之高。天然神鼓只有神话中的天将才能敲响,想必响时震天撼地。王蛇战巨蟒,蛇头昂扬而立,巨蟒头已伸出,正欲攻击来犯之敌,两强相互对峙,活灵活现。通灵石,上天的灵宝石遗漏至此。石有灵性伸头睁眼,时刻向天而望,等待着天庭应召而归。航海船,石状似船形,挂靠在巨石之上,时刻等待船长号令出征。还有很多形状各异的天然巨石,或有形或无形,或有相或无相,任由人想象而变幻无穷。巨石散落各处,或立于山顶,或站于山坡,千百年在此历经风霜。
山上美景,地处偏远,养在深闺中,必须亲临才能体会。唐末桂阳籍诗人刘昭禹【登扶苍山】,录于全唐诗:“尽日行方半,诸山直下看。白云随步起,危径极天盘。瀑顶桥形小,溪边店影寒。往来空太息,玄鬓改非难”。从有限的资料判断,女祸庙曾有一段时间改建为扶苍山寺。扶苍山寺历史久远,目前山上寺庙损毁严重,神像、匾额和其它的文物丧失殆尽,剩下的只是断碑残碣。唯有岩上"扶苍山"三个大字依稀可辩。明代徐霞客,曾经到达过郴州,对郴州山水赞叹有佳,但基本是在耒水河畔,扶苍山没有记载,甚是可惜。
站在山顶上,俯视东面,此时天地明朗,来时之路一望无余。东面山岗上立有风力发电机,发电机那巨大叶扇在此时看来也不过是几个小叶片,在风的做用下,挥舞着小手臂在山坡上慢悠的转着。一座座青山向前方伸长,漫延开后,无边无际。再看向西面山间,雨雾未停,山中一片朦胧。雨雾来自于西,漫过山顶,不停从身边飘过,凉风飕飕。天上太阳此时正被云盖住。一山之上,俯视天地间,山的东西两面一时之间却景色不同,山下阴天暖春一片,山上雨雾迷漫。我们赞高山,因其大、因其雄伟、因其常承受风霜雨雪而昂然不改本色。伟人如高山,因其胸怀能容天下、因其临大事坦荡从容,有如此刻的高山,虽天地风云变幻莫测,但内心淡定从容。
站在山上想古人旅游。首先身体要好,否则山高路远、风餐露宿,肯定坚持不了。经济实力要好,一路要住宿、吃饭等,日常开支不少。时间要充裕,古时旅行主要靠步行,远一点的,一路下来,半年或一年都有可能。毅力要坚强,天气、外部环境,各种挑战要克服,毅志力不够都会半途而废。四个条件下来,在古代能够遍游名山大川,实非常人。基于此,徐霞客是伟大的,是不朽的,令人尊敬。像扶苍山,又不在古道边,离水路又远,当然名人足迹不多也就不足为怪了。想想今人,那真是幸运。借助发达工业科技,家住很远没关系,驾车几个小时就到达,而且车一直开到山顶。爬坡都可以免,只要花钱,坐着摩托车直到山顶。古人十天半月的时间,我们几个小时就可以搞定。如果不想亲临,在网上看视频、刷抖音就可以全方位观看。古代如果不能亲临,就只能在画中看到局部一点,那失真就可以想象。古时诺大一个中国穷尽一身也许很难走上一圈,现在也许一个月你就可以走遍全国,游历名川大山。更远的,坐飞机可环游世界,也不是很难的事。古人记风景只能用自己的眼,或者画、或者游记。体会也只有自知,别人是很难感受得到。现在人留照、留影是很轻松的事情,视频、抖音玩得不意乐乎。
上山爬得大汗淋淋,又穿得短衣,山顶雨雾湿冷,坚持不了太久。下山吧、下山吧,再好的美景也只是一瞬间,再舍不得也只能告别,留多一点想念这就是人生。时光飞逝,好景勿恋。
下山了,打电话找刚才的摩托小伙子,正好在山顶小站。诚信是有回报的,天道厚德。大自然很厚道,从来不语,总是默默地告诉你真实的答案。小伙子母亲是这个村的,问他赚了多少,低声道“不多”,笑容满面,黝黑的脸蛋上洋溢着青春。山上阳光强烈,不懂保护,被晒伤了,所以黝黑。山里人,赚钱不容易,早早体验生活的苦与乐,那当然是好事。愿你诚实勤快,多赚到钱。此时车辆停得满满当当,下山时还有车不停地往上山赶。用不了多久,这个地方会变成一个热点旅游区。
绝处风景在山上,登上山才能体验到。一山间隔两重天,山下风暖祥和,山上风云变幻,山顶巨石虽经万年风雨,仍孑然昂首,这就是怪石嶙峋的扶苍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