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教育
我站在砂石小学的“土生陶”工作坊前,看着那群小孩子卖力地推动那个石碾子,把一些土石碾成粉末,我用手去粘起一些粉末,在手指间细细地揉捏,粗的掉落到碾子上,手指上附着一层粉末,很细腻,我想这便是孩子们需要的陶土了。我问他们碾细的粉末要如何做成陶器,一个孩子给我介绍说,把那些碾细的粉末放到大木桶里,多倒些水,用棍子搅拌,水就越来越浑,浑水舀入吊另一个木桶上的滤布里,摇动滤布,过滤后的水再舀到一个木桶里沉淀,沉淀后的泥浆再晒去一些水份,就可以用来制作陶器了。听完这个孩子的介绍,我突然联系起来做豆腐的工序了,活脱脱就是在做一磨豆腐,不过最后的成品一个是器胚,一个是豆腐。
我参与到了他们中,很虔诚地按他讲的顺序做——从石碾到木桶,又从一个木桶到另一个木桶,拿着沉淀好的陶泥,也想试着捏一件出来,结果捏出来的器胚总觉得是稚气不脱!甚至是拙劣!
我再去请教那个孩子,他给我讲得很仔细,很认真,一边介绍,还一边做着动作,也叫我去动手,每一个步骤要注意些什么,关键处要如何处理等,就像一个很老道的制陶工教徒弟一样。我认真而仔细地听他讲,最后到他给我介绍的器胚前,那些器胚形状各异,大小不一,每一个上面都留有小指印,就像一个个落款,标志着是谁制造出了它。看着那些器胚,那些孩子,我脑海里也闪现出一些童年的记忆——我跟小伙伴们一起玩泥巴的情景,那种天马行空的想象映照在眼前的器胚上,心中一种特别的温暖生长起来,包围住那些活泼的身影,也赋予他们的想象力之色彩和灵感,重叠于我记忆的时空,湿润我的眼眸,微笑挂上我的脸庞,我想,如果没有这样的教育,或许我的童年记忆就将尘封吧。
无独有偶,几年前教的一个学生也来到了工作坊前,她看到了我,很是惊讶地向同伴介绍我:“哇,你们看,这是我的赵老师!”然后又疑惑地问我:“老赵,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我问她:“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她眼睛瞪大了,不敢置信地对同伴说:“赵老师,也喜欢玩泥巴?!”她同伴却很安静地跟她说:“有其师必……”未说完大家都笑了。我问她:“小冉,你捏了几个?”她很是兴奋地边说边举手指:“八个!”“能拿来展出的定是不赖!我知道小冉的手艺。”我说。“我就知道赵老师会夸奖我,哈哈,好高兴哦。”小冉拉着我的胳膊,带着我到她们的工作坊,指着那些摆架子上的陶器(已烧制好的),那个画着“飞天”的小花瓶说:“老赵,我这个好看不?我亲手捏的,亲手画的。”我很震惊地看着那个上了彩粙,色彩温润,画里透着灵动的小花瓶,仿佛看到那飞天舞女就在眼前,纤瘦的身体里蕴着一个飞翔的灵魂。我说:“小冉,你很聪明,动手能力也强,不要辜负了上天的赐予!”小冉笑了,笑里有着自信:“老赵,谢谢你,每次遇到你,你都给我一种温暖!”小冉父母离异,跟着妈妈生活,妈妈常年在外打工,陪伴她的时间不多,她住校,周末我都要打电话问宿管她的情况。因为我头发早白,有同学叫我老赵,她听了也跟着叫我老赵。我只教了她两年,便调离到了现在的中学,每一次在路途中相遇,她都像个小姑娘一样,跑上来拉住我的胳膊喊我:“老赵,你的白头发又多了几根了!”
小冉和她的伙伴向我告别,转身挥手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里渐行渐远,也把一种温暖留在了我的心里。
知识没有温度,教育却有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