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时代
任何人都活在当下。这就是大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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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好在无意义,才容得下各自赋予意义。假如生命是有意义的,这个意义却不合我的志趣,那才尴尬狼狈。”
在散文随笔集《素履之往》中,木心先生曾如此感慨,虽然听起来很上心,而且我也非常认可,但终究无法改变其“神话”的本质。因为“尴尬狼狈”四字,恰是浮生常态。看看木心先生生平,便一目了然。至少,有许多岁月,烙印鲜明。
南宋诗人方岳诗作《别子才司令》中有名句,“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而宫二在《一代宗师》里也曾一语中的,说人生无悔,都是赌气的话,人生若无悔,那该多无趣呀。
2
烙印即伤痕。可不是什么好话。
古人刑罚中有髡发黥面,子就曰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被人剃剃头发都受不了,何况是刺面涂墨呢。《水浒传》中刺配犯人往往被称之为“贼配军”,谁想到风水轮流转,时至今日,刺青竟成了某种意义上时髦的代名词。
类似鸡汤文中屡见不鲜的,所谓“所有受过的伤,都会成为你最坚硬的地方”,纯粹是精神麻醉。王朔有过一句著名的吐槽,指向大体相似,“世界上最无耻最阴险、最歹毒的赞美,就是用穷人的艰辛和苦难,当做励志故事愚弄底层人。”
3
任何社会之中,都有各种畸形的存在,不值得大惊小怪。这是一个人成熟的标志之一。
苦中作乐值得鼓励,但却不应当赞美苦难。类似“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做《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样的调调,一定要辩证对待,首先要搞搞清楚,苦难与成功并不是因果关系。
太多的人在挫折中一蹶不振,因而,劫存下来的二三子,才成了最可宝贵。以至于苏东坡在几番死去活来后,心有余悸地嗫嚅,“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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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视频平台上有一阵子流行过一个梗,说左手食指有疤痕,代表前世轮回,因为这是上辈子最爱你的人留下的印记,好在这辈子能找到你。权当段子听听便好,认真了,你就输了。想想小时候一帮子发小淘得什么似的,下河上树,打架摔跤,小伤小痛,日日可见,哪个双手十指能囫囵?司马光尚有砸缸之举,而况俗人乎!
历数一下小时候,脚面骨被大铁驴痛击过,手腕被同桌小女生狠扎过,至于摔伤,挫伤,划伤,撞伤……忽而想到德云社的“三哥”孔云龙,多么生动活泼且“同病相怜”的例子:拎桶水下(上)楼摔断腿,喝酒被拳击队员KO,开摩托车干报废夏利,放个烟花被炮崩上天,追尾大巴车撞断鼻梁骨……如果非得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应当是,“俺的个娘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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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狈过,受伤过,才更应珍惜美好生活。既不做“怨妇”,也不沦落为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患者。
动辄歌颂苦难,一定不是正在泥泞中跋涉之辈。用中国的古老智慧以待,须是《孟子》之“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须是范仲淹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安思危,韬光养晦,卧薪尝胆,闻鸡起舞。独不是舔舔伤口,阿Q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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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朔用“底层人”以名,可能会被某些“专家”针对,当然,以王氏之“强悍”,绝不会正眼相看。但也要莫要小觑彼辈搞事的“技术”,他们会讲不是说人人平等嘛,为什么要分化站队?你别有用心哟!
犹记得上学时候的政治经济学课本,上面清清楚楚讲到社会主义是共产主义的初级阶段与过渡时期,那就意味着阶级、阶层仍旧存在,既然如此,人家用“底层”,何错之有?
“底层人”既不可被漠视,也不可被忽视,吾辈有血有肉,是这个国家最大的基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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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生命有无意义,存在算不算?
“意义”二字个性色彩太突出,难道非得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那样才叫有意义?
然后,责任呢——非得是自私透顶,只知有我,才叫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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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用《一代宗师》中的一台词来结尾,“所谓的大时代,不过就是一个选择,或去或留,我选择了留在属于我的年月,那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无奈么。可惜,这就是生命本来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