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礓糊涂

砂礓糊涂

季大相

“砂礓糊涂”，是一种在菜粥里面加入些面疙瘩的家常吃法。

大集体岁月，青菜、野菜里面加点小麦、玉米之类拐的面糊，煮照见人影的菜粥，是农家餐桌上的主食。我家人口多，年年工分透支，分的口粮也就有限，所以，吃水焖白菜也是常有的事。记忆中，吃“砂礓糊涂”是件欢呼雀跃的事。那时，每月难得的有一回拐面糊收工前，母亲会拿出点没有经过水泡的小麦、玉米之类的粮食，磨出些干面粉来，用来做“砂礓糊涂”改善一下生活。“砂礓糊涂”的做法很简单，青菜洗净下锅略炒后，加水烧至滚沸时，将和好的或团或长且没有规则地面疙瘩往锅内倒，边倒边用铜勺搅拌，以避免面疙瘩结块。每次吃“砂礓糊涂”粥，父母都先给我和妹妹每人盛上一碗“砂礓”，也就是“面疙瘩”。看着我们兄妹俩狼吞虎咽的模样，父母总会放下碗筷在一旁瞧着，面露慈祥地神情。一次，我放学回家端起桌上的一碗“砂礓糊涂”就吃，吃了一半，却发现父母在一旁笑望着，我忙问了句：“妈，你们怎么不吃？”母亲笑答：“你们吃饱了好长身体，我们不吃肚子也饱了。”那一次，我看到父母的碗里只是些菜叶和面糊汤，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至今，那份感动还萦绕于怀。

关于“砂礓糊涂”，我们家乡还广为流传着一则笑话：一天，一户人家父母下地劳动，交待儿子说：“中午做‘砂礓糊涂’吃。”夫妻俩中午放工回家，只见其子满头大汗地迎头抱怨道：“吃什么不好？非要吃‘砂礓糊涂’，让我忙了半天没闲住。看你们怎么吃下肚？”夫妻俩听得丈二摸不着头脑，走进厨房，揭开锅盖一看，顿时傻眼了，咋啦？煮了一锅砂礓，其子还尾随在后嘀咕道：“我在家屋前后拾了半天，放在桶里用棍子捣洗，没有一点泥丝……”

当然，这对夫妻真是哭笑不得。

农村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初期，“砂礓糊涂”的吃法比较普遍。当时的生活状况逐步地明显好转，我家也经常吃上了“砂礓糊涂”，都是以小麦经面粉机加工的白面粉为原料。那时，尚属于解决温饱阶段，一般人家的餐桌上还是难得见荤，所以，做“砂礓糊涂”图的是不用炒下饭菜便能填饱肚皮且耐饿，乃为佳肴。二姐做“砂礓糊涂”很拿手，她和出的面疙瘩，干稀均匀，一个一个地独立散开，盆里不会残余丁点面粉，下锅煮沸，清汤清水的，是名副其实的“砂礓糊涂”，人见人夸。我也做过一次“砂礓糊涂”，结果境况迥然不同。那是一个星期天，老师交待全班同学每人回家帮助父母做件家务事。时近中午，我陡然萌生做顿午饭，给父母他们一个惊喜的念头。我掐了一把生菜洗净，下锅略炒加水后，盖好锅盖，由妹妹继续添草烧锅。我开始和面，用铜勺舀了几勺面粉倒进瓷盆里，右手拿双筷子，左手拿只舀满水的水瓢，一边倒水一边搅拌，不经意间，水加多了，干面和成了面糊，只好又继续往盆里添加面粉，一番折腾，面团大小不均，但好歹是做出了“砂礓糊涂”。只不过，由于急得抓耳挠腮，脸庞被面粉沾得白斑点点，成了戏台上的大花脸，惹得妹妹“咯咯”地笑。更难以为情的是，中午吃饭时，大姐调侃道：“小弟能把‘砂礓糊涂’做成砂礓的模样，手艺不错啊！”唉！谁叫我将“砂礓糊涂”地面团做成了砂礓形状，只好面红耳赤地低下头。

如今，在我们家乡的宾馆、饭店招待客人，“面须粥”是餐桌上向客人推荐的首选主食之一。记得第一次品尝面须粥时，我有种久别重逢地感觉。询问厨师来历，厨师微笑着介绍，面须粥就是从前的“砂礓糊涂”，只不过在工艺方面稍加改进。其做法与“砂礓糊涂”大同小异，功夫主要展露在和面这一关，一点一点地边倒水边用筷子搅拌，将面粉调和成胡须状下锅而得名，辅以青菜、花生米、虾仁、木耳、鸡蛋清等，鲜美无比。

由农村“砂礓糊涂”衍生而来的面须粥，已登上了大雅之堂，成为八方宾客喜爱的地地道道的风味小吃。



[ 本帖最后由 季大相 于 2010-7-5 10:5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