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保平安
携手保平安
夜已深了,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
夜空深邃而又遥远,此刻,星星是这里的主人,它们兴奋地眨着眼睛,像是在窃窃私语,又像是在讨论着什么。人们笑它太渺小,它笑人们太无知。
凌晨两点,我们的巡逻车“蹑手蹑脚”地行进在乡间小路上。四周一片漆黑,一片宁静祥和。村中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随后归于静谧。车外,阵阵寒风肆虐着大地,虽然刚刚入冬,但兰州的冬季似乎来得早一些。田间那几棵果树的叶片大都已落尽,只剩下树梢上的几片还在风中瑟瑟发抖。远处的几棵白杨树奋力抵抗着寒风,它们坚忍不拔的身躯迎风而立,发出“呜呜”的怒吼。
这辆陪伴我们多年的警车,暖气不是太好,车上的我们裹紧了衣服,身体还是不由得发抖。想起今夜我们的任务,捉“鬼火”,我的心里不由得徒添了几分兴奋、几分紧张。
我干社区民警已经两年了,与辖区群众彼此间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大家都把我当做了自己人,他们有什么心里话都愿意和我说,有什么烦恼事都愿意与我倾诉。这不,前几天我在张大妈家处理完婆媳矛盾,刚出门,路边的李叔一把拉住我,悄声说:“小宋,我跟你说个事儿。”平时的李叔是个沉稳的人,我还从未见过什么事情能让他如此。我笑了:“李叔,什么事儿这么神神秘秘的。”李叔在我耳边说:“前天夜里我遇到‘鬼火’了。”“什么?”我惊叫了起来。李叔忙拉了我一下,示意我不要咋呼。我环视了一下街边,没有人注意我们。接着,李叔把我拽到他家,泡上一壶茶,说:“来,我们边喝茶,边听我慢慢给你讲。”
李叔有个特长,会杀猪宰羊,又乐于助人。地处大西北的兰州,每每冬天来临时,人们喜欢吃羊肉,据说可以抵御冬季的寒冷。这个时节,李叔是附近村庄里家家户户的座上宾,他帮人们杀完羊后,人们热情地招呼他喝上几杯。前天邻村的老王家找李叔杀羊,两人是多年的老友,见面有说不完的话,聊起来就没个完。酒过三巡,话唠半天,不觉夜已深。李叔起身告辞,老王挽留:“都深夜了,在这里住下吧。”李叔摇晃着说:“不了,就三里地,一会儿就到家了。”这条路李叔走了几十年了,哪里有个坑,哪里有个坡,他都一清二楚。在一次的闲聊中,他说了这话,朋友们都不信,说他吹牛。李叔轻蔑地说:咱们可以用一场酒席做赌注,谁输了请大家喝酒。在朋友们的起哄中还真有个朋友较了真,愿意打赌,在朋友们的见证中,大家一起沿路走了一番,结果,和李叔说得毫无差别。从此后,大家都心服口服了。
深夜,喝的晕晕乎乎的李叔眯着眼睛踏上了回家的路。晴朗的夜空中繁星点点,夜幕中伸手不见五指,李叔凭着感觉走着。小路曲折蜿蜒,走过了一片废旧的厂区,前面是一片坟地。李叔摇摇晃晃地走着,边走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摸出打火机,“啪”的一声,一小簇火苗在眼前跳动,正准备点烟,一阵风吹来,火灭了。“啪”的一声火机又点燃了,又一阵风吹来,火灭了。李叔站在原地,伸出手,没有风啊,口中诅咒者:见鬼了!“啪”的一下,再次按下打火机,火苗跳动起来,急忙凑上去,烟点着了。李叔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扬起头来,缓缓地吐出一股烟雾。烟雾后面有一簇火苗在跳动。噫!李叔纳闷地看着手中的打火机,早已熄灭了,难道我老眼昏花了?他揉揉眼睛,那簇火苗依旧在。定睛一看,那簇火苗不远处的坟地里游动着。一阵寒风吹来,李叔打了一个激灵。遇到“鬼火”了!想到这里,他感觉自己的头皮发麻、汗毛都立了起来。他似乎看见坟地里有鬼魅的身影在晃动。眼前的一切,吓出了他一身汗,那股晕晕乎乎的酒劲儿早已跑到了九霄云外。李叔一口气就跑到了家中,摇醒梦中的李婶,说出了刚才看见的一切。梦中的李婶摆摆手,不屑一顾地说:“你这个老头子,喝醉了,胡说些什么呢,睡觉去。”说完李婶又进入了梦乡。
李叔说完,静静地看着我。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李叔,这是你的封建迷信思想在作怪,世上哪有鬼啊?”李叔着急地瞪大眼睛说:“这是我亲眼所见。”接着他叹了一口气,说:“你们都不相信我,连村中的二混子大牛也当众取笑我是老眼昏花。”我问:“你都告诉谁了?”李叔说:“我不管和谁说,人家都不信,我告诉村中的大多数人了。”我喝完杯中茶,放下茶杯,说:“李叔,我还有事儿,先走了,这种鬼怪之事别再对别人讲了,都什么社会了,你说了也没人信。”
事过几天,又是一个值班的夜,我巡逻回到单位已是凌晨两点多了。刚准备休息一下,手机响了起来。这个时候,会是谁打电话呢?我拿起手机,一看是李叔的电话,忙按下接听键。电话中传来李叔急促的声音:“小宋,你快来,我又见到‘鬼火’了。”“什么?李叔,你是不是又喝醉了?”我没好气地说。李叔固执地说:“这次不是在坟地,是在村口不远处的小桥下面,你快来。”我无奈地摇摇头,穿上衣服,和同事驾车驶向李叔家。
见面后,李叔激动地说:“这次是千真万确的。”我问:“你是怎么发现的?”李叔说:“晚上多吃了两口,胃里不舒服,睡到半夜就醒了,我爬起来转转,结果在村西头的桥下面发现了‘鬼火 ’。 ”李叔的认真劲儿由不得我们不信。说完,他坚持要带我们过去。我和同事跟着李叔朝村西头走去。刚出村子,就可以看见那座小桥。我问:“哪有?”李叔说:“别急,咱们再往前走走。”我们往前走了二百多米后,远远地看见桥下面的确有一簇火苗在跳动。世上哪有鬼!我和同事不信这个邪,径直朝前走去。李叔想拦我们,张了张口,最终没有说什么,默默地跟着我们往前走去。
一股浓烈的胶皮气味漂浮在空中。“他们烧的什么东西啊?”我自言自语地说。同事说:“可能是废旧自行车轮胎吧。”我们走到小桥上,看清了,那所谓的“鬼火”不过是一堆燃烧将尽的枯枝。李叔煞有其事地看看左右,轻声说:“这深更半夜,一堆火自己在燃烧,也是怪事了。”我和同事看了一下,空无一人。我开玩笑地说:“难道世上真的有鬼?”同事笑了,李叔挠挠头,讪讪地笑了。“走,咱们去弄灭它,免得它引燃周围这些枯枝烂叶,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说完,我从小桥的一侧走了下去。同事和李叔也跟我走了下去。靠近火堆的我们刚开始扑灭火堆,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们背后,吓了我们一跳。仔细一看,是一个流浪汉,他手里抱着一捆枯枝。李叔生气地大骂起来:“干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流浪汉脸上堆满了歉意,忽闪着大眼睛,一笑,竟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我问:“这火堆是你点的?”他摇摇头。我说:“那是谁点的呢?”流浪汉沉默了一会儿,说:“是三个年轻小伙子,栖身桥下的我正冷得浑身发抖的时候,看见有人点火,忙凑过去烤火,我刚靠近,他们也是吓了一跳,那个年龄稍大一些骂了一句,接着他们走了。”
就在我为破除了一场“鬼火”的风波而洋洋自得时,怪事又来了。那个下午,我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李叔推门而进。“吆,李叔,不忙了。”我说。李叔没有理会我的调侃,一屁股坐在我的办公桌前。看见他一脸的严肃,我不再开玩笑了,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吗?”李叔小声说:“昨晚邻村的老王头儿也看见‘鬼火’ 了。”“什么?”我惊奇地问。怎么可能,世上本无鬼,再说了,民间的火化已推行多年了,不存在人体磷燃烧的问题了。我正想着,李叔打断了我的思路,说:“还有一件怪事,村中那个二混子大牛你知道吗?”我点点头。李叔接着说:“好吃懒做的大牛最近似乎很有钱,经常招呼村中的半大小子深夜在家中喝酒划拳。”我说:“或许大牛找了份好工作呗。”李叔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他啊,一辈子不学好的人,四十多岁了还是光棍一条,突然变好了,不可能,世上有句话:狗改不了吃屎。那就是专门说大牛这种人的。”我说:“李叔,你不能把人一棍子打死啊,咱们要允许人家变好嘛。”李叔哼了一声,对我的话表示抗议,站起身来就要走。我嘿嘿一笑,拉着李叔的手,说:“你反映的情况我记在心中了,我会留心的,对了,再帮我关注村中关于‘鬼火’的流言,免得引起恐慌,完了我请你喝酒。”“油嘴滑舌。”李叔撂下一句话,就匆匆而去。
隔了几天,李叔又对我说村前的老刘半夜上厕所的时候也看见了“鬼火”。这种事情,虽然没有人报警,因为没有什么根据,但说得多了,毕竟会引起人们的恐慌。不行,必须要除掉这个谣言、拔掉这个“钉子”,给人们一个安宁祥和的生活环境。我心中暗暗想着。
再走进村里工作的时候,我开始留心各种传言和大牛的动向。的确如李叔所说,大牛家隔三差五就有几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在夜里一起喝酒划拳,常常闹腾到后半夜。 “鬼火”的传言,越来越多,虽然表面上平静,但是天一黑,人们就不敢出门了。
就在一切毫无头绪的时候,我有了一个重大发现。那一天,我对辖区单位检查的过程中,看见通讯公司的库房里新进了几捆电缆。我问负责人:“咱们这一带的电缆不是铺设完毕了吗,又进货干嘛?”负责人说:“最近我们的电缆被盗割了好几次,这次进货主要用于补充维修。”我接着问:“电缆被盗割,你们报警了吗?”负责人摇摇头。“为什么不报警?”我接着问。负责人说:“每次盗割的不多,价值也不高,我们不想给你们添麻烦,所以没报警。”“错误的认识,错误的观念啊!”我连连说,“盗贼们就是抓住了你们这种心理,每次少偷一点,每次少偷一点,俗话说:零割肉不疼啊!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是你们在纵容他们啊,你们的忍让给盗贼们造成了一个财大气粗的错觉,他们认为你们根本不在乎这一点点损失,于是他们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听完我的话,负责人恍然大悟,说:“那我这就安排报警。”我说:“交给我吧,让你们的人尽快到派出所,我们需要做一份笔录。”
路上,我低头思考着这电缆盗割的案件,正走着,听见有人喊我。回头,发现李叔远远地冲我招手。突然,我的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最近发生的怪事:那股浓烈的胶皮气味、“鬼火”、大牛突然有钱大吃大喝。接着我在脑海中把这一切连了起来想,一条线索清晰了。我跑过去拉着李叔的手说:“谢谢,谢谢,是你提醒了我。”李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呆呆地看着,说:“我说什么了,我还什么也没帮你啊?”“等有时间我慢慢跟你说。”我边说边往单位跑去。
所长办公室里,我详细汇报了捉“鬼火”的计划。所长听后连声称赞,说:“好,就按你说的办。”
寒冷的冬夜中,我们已经连续守候了几个晚上了,没有任何动静。我暗自思忖:是不是弄错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会弄错。今夜,时间已逼近凌晨三点,还没有情况。我心中掠过一丝紧张,既担心对方发现我们,又顾虑抓捕过程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正想着,忽然远处地里有一束火光在跳动。“终于找到了。”我兴奋地差点喊出来。同事们立刻进入战斗状态。我们迅速下车,人员分散开,成包抄阵势,大家弓着腰朝火光疾速前进。远远地我们就闻见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胶皮味。已经看清了,火堆旁围着四五个人,为首的正是大牛。离目标不到一百米的距离了,我们盯紧目标,朝前奔去,突然一个手里举着火把的十六、七岁男孩出现在我们面前。“装神弄鬼!”一个同事轻蔑地说了一声,一下子将男孩压倒在地上。同事示意我们,抓住一个把风的,他留下。我点点头,继续前进。抓捕顺利,大牛他们正高兴的时候,手铐戴在了手上。一个多次盗割电缆的团伙全部抓获了。大牛疑惑地看着我, 我说:“大牛,没想到吧,装神弄鬼是哄不到我们的。”
次日,我在李叔家对大家讲完捉“鬼火”的事情后,大家开心的笑了。我说:“大牛他们利用人们的迷信思想,用‘鬼火’吓人,掩饰他们盗割电缆的事实,他们之所以用火,是因为他们要烧掉铜线的外皮,然后卖废铜。”我刚说完,李叔抢着说:“我说嘛,世上本无鬼,都是自己吓自己。”李婶斜了他一眼,笑着说:“事后诸葛亮,那晚我看你吓得样子,你是信了。”一语惹得大家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