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串门
串门儿,不新鲜,古来有之。诸葛亮出孙吴,联吴抗曹,三分天下。那也是一种串门。
国与国往来雅称出访、访问,家与家交往俗曰串门,其实都是一样的道理。串门,即到彼方坐坐,喝水、闲聊、嗑瓜子,高兴了带点礼品去,吃顿饭,然后握握手走人。
古时候串门,大多是礼节性的,年限节下的,富贵人家金银绸缎、骡马轩辕,你来我往,招显气派;贫穷小户一头瘦驴,半袋干脩,浊酒薄菜,走动走动,别隔断了情缘。
到了现代社会,串门自又不同。
农村串门很随便,一般没什么前因后果,高兴了,清闲了,男人串门抽袋烟,打把牌;女人串门凑到一起纳鞋底,咬舌根。一个小庄小到十几户、大到百十户人家,差不多谁家知道谁家有几间房屋、几口人,是男是女,几亩薄地。当然也不排除串门借用耕地的犁锄,过日子的油醋。
城里人串门就多少讲究些了。开始的那些年,吃大锅饭,一律穷富,串门也没多少分别,吃饭了,歇班了,两只肩膀扛着张嘴走动走动,到同学、同事、亲戚或领导家里坐坐,喝碗茶水、抽枝烟,时间不长也就回来了。这种串门不需要刻意带什么东西,也没什么顾虑,也没任何的奢望,动腿就去,抬脚就回,己高兴,人高兴,大家都高兴。
渐渐地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后来的串门,不知怎的了,人们便有了选择,有了功利性质,随身携带的东西小到成包成箱,大到金银钞票,而且去的违心,收的也并非皆大欢喜,差不多已经丧失了串门的本来意义。
当然,还是不乏串门之人。“底层”人家交往,串门还是一种维系感情的手段,但差不多都上了档次,空空两手闲坐闲聊闲串门的少之又少了,往往是串门人事先想好了带什么东西,譬如:烟酒、水果、糕点;东家准备好了酒菜,借酒谈心说事;或亲朋好友家有红、白事故了,串门过去随点子人情分子;或有病有灾,提了礼物串门以表心意。
但串门最终还是少了,(中国人过阴历年,呼呼啦啦串门子除外),特别是那种无功利、自自然然君子交往活动少了,往往是现点现用、一锤子买卖,过后有的连认识都不认识。这一方面是由于现代社会通讯工具先进了,足不出户打个电话国外都可以问候;另一方面也是社会的浮躁、功利思想、活人哲学在作祟,“扶竹竿不扶井绳”的利益小人多了;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大抵就是权欲主义、拜金主义、利己主义、唯我主义、实用主义思潮的泛滥,搅乱了人们的心魂,混淆了清白是非,趋炎附势、指鹿为马、阿谀奉承、欺下瞒上的狗蝇者比比皆是,人们已不再单纯,不再淡然,不再“心明气正”!
看看我们周围吧,我们的城市正以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数的速度迅捷膨胀,水泥、石块、钢筋、油漆紧紧包裹着人类,并且还在更大范围地包裹下去,但人类之间的交往在一定意义与范围上却在减少;看看我们的周围吧,左邻右舍,单位同事,甚或同学、亲戚之间,又有多少没功利没奢求的单纯性交往的呢?我不知如何回答。
有一年的夏天,乡下的二姐进城找我,先找到机关大院的传达室,还好,多亏我在此工作了二十多年,先说是在后街道的家属院里,二姐便沿街巷打听着去问,二里地的路程,竟找了一个夏天的中午——三个小时。当二姐终于敲开我家的那扇小小的铁门,已然满身汗透了,进门第一句话就说:“你们城里人有什么好?找个人就这样难,问谁谁不知道,哪像我们乡下,村东头就知道村西口的人家。”自然,二姐说出的话并非全是道理,但其中难道就没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们深思吗?
我不知道这是我们人类的进步呢?抑或是我们大家的悲哀?!
但我至今怀念那些平淡日子里,以一颗淡然平和心境串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