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时的话
话为声,无形,不可见亦不可触,但他的话却无时不带给我前进的力量。
――题记
一直以来,认为父亲是个有故事的人,他经历过的事情,可要比我走过的路还多。而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也必然是有着些许道理的。
父亲爱喝酒,不过并非是“小酌一杯,桃花也醉。”,而是如兑水一般,一个劲的往嘴里灌,谁拦也拦不住。母亲他们都要烦死了。在家里喝吧,吐了一地稀里哗啦的,又要成夜地叫唤、胡闹,不得有人照看?这就难进梦乡了;要在外面喝了,倒又怕没人照料,真要是跟他爸一样有个什么好歹该可怎么办,有时还真地成了“三过家门而不入。”酒劲缓点了,他解释道:“这年头,外面没个朋友是真不行!”
好了,闲言少叙,言归正传。
父亲醉酒后,时常会说一些含糊不清的话,虽听不全,但懂个十之七八却是不成问题的,每到这种时候,哥哥都是在找了一大堆理由之后,在母亲的帮助下溜之大吉。而我呢?孤立无援的,只好硬着头皮上,打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念头,听了下去……
也不知是何缘故,刚才还焦虑的心,在他开口说话后平静了不少。一会讲讲他的人生经历,又说说自己悟出的道理:“儿子,现实可比你想的要复杂的多!‘弱肉强食’只有自己强大才是王道!”
我听得似懂非懂的,却总觉得受益颇深,或许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原因,既然非“三观不合”也就何必“强融”呢?按母亲的话说,一家人属我最爱我爸了。不过也是,当初没人向着我,哥哥也管不住事,只有父亲可以给我多一些庇护。自然而然地就对他产生了一种由心生的依赖和敬意。
每当父亲醉后言论时,我都气极而去,认为是消费时间,但又每每是受益而回。少数服从多数,就算我不怎么厌恶父亲喝酒但母亲他们不愿意呀!成天说,成夜囔的。父亲也说过几次要戒酒,不过都是徒然,没坚持几天就废了。尤其让我相信的一次,仅仅坚持了两个月。
在《愁怨烦心》里说过,那段时间父亲和母亲吵架,差点就要散伙了。不过好在母亲善良,最终还是原谅了父亲,那次父亲也决意了,说是要戒酒,开始还真的像回事,滴酒不沾的,甚至连看也不带看一眼的。那之后不多久,我们也放心了不少,便同意让父亲少喝点酒。好像,那之后父亲还真没喝多过一次。
而在几个月前,一切都变了。我们一起回姥姥家过年,一天该我们家请客了,摆了足足有八桌,所有饭菜都是父亲一个人做的,色美象佳也不知道比别人家里糊弄做的要强上多少倍。孩子们,老人们胃口也好了许多,好几天没见过光盘了,而在那天饭菜还不够吃的,我们一家脸上挂的都是笑,有面子,傲人呐!父亲对大伙说:“这叫‘一路酒席,对付一路宾朋!’”客人们以笑代言,忙着吃饭喝酒去了。本应该是一桩好事的,却不知是什么时候就变了味儿。“菜过三巡,饭过五味。”父亲忙完,休息了一会,就被叫去陪人打牌了。这次喝得是有点多,不过春节非平日,再加上都是老丈人这边的兄弟,也是难免,母亲也就没在说什么。
打了几把后,父亲去掏装在充电手机壳里的五百块钱,摸腾了半天也不见着,这才看了看“呀!没了!”他迷迷瞪瞪地一拐一拐向姥姥走去,刻意但又没能小声地说:“妈……我手机壳里的钱不知(zhāo)被谁拿了……”
和我姥姥坐在一起打麻将的几位姑奶奶,姑老爷,都听见了,还没等我姥姥反应过来,他们就气的要死,说:“是谁拿了小有(父亲小名)的钱?”“不可能,咱家不出这种人,谁拿错了赶紧拿来!”
尽管他们如何用客套的话,拐外抹角地问了一圈,也每一个人承认的。虽然很不好受,毕竟都是老丈母娘家的亲戚,不过事实摆在面前。父亲站起来一脸恶心地怒斥道:“还真是一家人!和老子耍这心眼?看不上我家这残羹冷炙赶紧滚蛋!”
气氛一下子僵了,都是大眼瞪小眼的,也不知是怎样才好。姥姥说了不少好话,说是喝多了,开车来累了的,才把各位先劝和气了。客人都走了后,姥姥说了几句父亲,“虽说丢了钱,但丢了也就丢了,别说出来,不然以后怎么来往?”
那时我觉得父亲挺冤的,况且他有勇气说出那样的话,确实不容易!又有点打抱不平,却又无能为力,就在心里念叨“‘鬼狱渺茫,恶人每以自解,而不知昭昭之祸,即冥冥之罚也,可勿惧哉。’如今知却不行说也,可恨人情世故咦!”
那之后,父亲又一个人喝了几瓶,更晕了,怕是已经没了分寸。我去找他,他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给我讲那些大道理,而是像欠揍找打一样,趴在我脸前,假装小声地给我说:“儿子,你以后也别叫我爸了,我把手机给烧了。”然后好像跟被点了笑穴的疯子一般,龇啦这牙,笑得无以自容。
我也知道父亲这两天确实累,再加上今儿晚上这一折腾,心里肯定不美气,就没管他瞎说八道的。还绝没想过,他真的把手机烧了,因为那时我心里一直坚信父亲是个真男人!我还给小姨说了,小姨也不信,都以为他是酒后狂言,却不料成了酒后吐真言!
没过一会,一股极其难闻恶心,令人厌恶的塑料味,从火炬子里飘了出来……
我依旧半信半疑而又胆怯地把火炬盖子打开……只见一个黑色的圆球在烧的很旺的火焰中滴流着浆。看这那火焰,犹如魔鬼一般爪牙舞爪地狂放不羁地吞噬着火中的一切事物,就连在火旁面的东西也将近融化了。
我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那种表情,像是母亲发现我熬夜玩手机时所露出来了的。
我又跑过去给母亲,姥姥他们说了,他们也去看了。而父亲还在那儿大笑,把姥爷拽过去,一脸自豪地说:“爸,你瞅我把手机给烧了!你不生气吗?”好在姥爷脾气好到了极致,挺失望而又无奈地说:“没事!你把房子烧了都没事,只要你对我闺女好些就行。”看见姥爷没生气,父亲还以为他听错了就用挑衅地语气又说了一次:“爸?你没听见吗,我爸手机给烧了呀!你不生气吗?”按我当时的理解是,父亲想让别人也体验一下他被信任的人窃后的难受。
姥姥在一旁,面带忧愁一脸担心,充满恐惧地问我:“你爸,在你家也是这样子?”我能怎么说?总不能说是吧,一会真的玩大了,爸妈离婚了可咋办!我吱哩唔呀地混乱说了一气:“嗯……那个……也不是。”姥姥去忙了,还边走着边骂着:“我看这也是个痫货(河北骂人用的,译为傻子)可怜了我大闺女呦……”父亲这么多天积攒的好形象一下全毁了,我也不带和他说话,一直赌气到回河南老家那天。
那天趁着免高速,我们又是一家四口带着一车货,在河南北穿梭,只不过当初是开心的,一路上又是说又是笑,还少不了来几个玩笑,而现在却是没说一句话,大眼瞪着小眼,甚至还彼此滋啦了几句。
到了堵车地带,也许是不那么忙了,有闲空了,父亲在那里抱怨了好半天,我也想反驳他,但必须是一针见血的利话,就在心里筹划着,打了几篇腹稿准备抓住个好的机会就说。
他跟我母亲吵的厉害,说了一句:“我终于知道我老婆,儿子是什么样的人了!”
我眼看时机正好,便鼓足了勇气,还没开始自以为成功地说:“我也终于知道我爹是个什么人了!”说完还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笑了一笑,不紧不慢地等着父亲的回答。
只不过事有多变之风,父亲哭了,他哭的不惨,就连声音都没出一下,若是放在别人身上这或许算不上哭,就连伤心也不够资格,但若是放在父亲身上,这绝对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一次哭,当初的他就连脖子皮开肉绽翻白肉,缝了几十针也是没曾掉过一滴泪的,而如今竟然因为我的一句话,让这个坚强的七尺男儿哭的,泪止不住的流。母亲看到父亲哭了,在一起这么多年,自然晓得他又多么难受,就把矛头指向了我。一顿数落,我根本难以压住。
过了会儿,父亲哭哭啼啼地给我说:“你记住你今天说的话!你说,你爸我,到底是什么人!”
局势完全乱了,也根本一点也没有依我想的那样发展,或许是害怕地慌了神,又或许是因为让父亲哭了,而自责,眼泪如流水一般欻欻地往下掉,我知道要是这次的事解决不了,以后的日子绝对不好过,甚至我都没脸再见父亲。想了半天,打算破瓶子破摔,随意了了地组合了下语言,极其忌惮地说:“爸,对不起我只是不想让你和我妈吵架。”
成败在此一举了!对我而言,那几秒好像特别的长,又好像一切都静止了一般,只有我的思想还在进行,竟然做出了我平常最厌恶的事――祈祷。若成,则高枕无忧;但若失,则大难临头!
好在这招的确不错,不光父亲消了些气,就连母亲也平息了怒火,他们俩终于决定好好谈谈了,只要母亲和父亲站在一边,再难的事也好办,我知道成功了,但还觉得父亲没理,也不打算放过他,就没卖关子,一下子进入正题:“爸,其实你真不应该烧手机。”
“儿子,你知不知道我那时候,真的是气的呀!”父亲说。
我想了一下,感觉父亲还不想从,就决定要一开门就放大招“爸,我知道你难受,但是你知道你给我爷爷说了什么吗?”
父亲想了半天,最终也没有想到,就摇了摇头“啊?我说啥了?”,我看他脸色挺不好看的,便知道他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怕的,喝完酒了啥也说不准,说了一些让人厌恶的话那才算正常,要真的什么也不干倒感觉奇怪呢。不过在朋友面前和在老丈人面前终究是不一样的。话要是真说过了头,也绝不会像别的,那么好容易解决了。
即便我知道,如果父亲想起来他给姥爷说的那些话找打欠揍的话,一定会几近崩溃,但我依旧没有一丝丝保留,甚至还添枝加叶了一番,把父亲给姥爷说的,告诉了父亲。
那时我侧眼看着父亲,面目挣扎,给人一种丢人丢大了的感觉。之后他也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我们几个聊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在快到家的时候,又回到当初来时的其乐融融。
只不过可惜的是,我和父亲的关系是再也难回到当初了。到了现在,父亲和我之间,依旧隔着一堵透明但坚硬的墙,有时父亲刻意和我亲近,我却总在那时想到,那夜我说的。让父亲哭的话;和父亲哭的,给我说的话,又总是下意识地回避了。直到现在,尽管我们怎样努力地去推这堵令人恶心的墙,却没能将它推动一分一毫,还莫名其妙地感觉它在日渐变厚,把我和父亲隔得越来越远了。这两天我就在想,如果说当初我没有鼓足勇气说出那句话,或许我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但又想了想,如果不是当初的那句话,这个故事又该以什么方式收尾?让母亲来?不太现实。让哥哥承担?还是算了吧!思来想去,可以做那件事的只有我,也只能是我,所以我并不后悔当初的决择,如果回到过去,让我重新选择,我的答案依旧,我只是单纯的,为我和父亲之间日渐疏远的关系而感到惋惜罢了。
父亲醉时的话,富含哲理。而父亲,你醉时说出来的“醉话”,也必然会让我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