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蔷薇

又见蔷薇


六月，清晨，林间有淡淡的馨香，不知从何来，细寻，又不知向何处去。匆匆走路，蓦觉香浓，抬头见一户人家的矮篱上，开满了蔷薇，那些粉粉的花瓣儿，在光影细碎的晨光里，在一片翠色欲滴的花叶间低颦浅笑顾自妩媚着。

中学时校园旁紧临着一个小小的苗圃，只一道乔木篱笆与外界相隔。园子里的景色无从得知，只是那篱笆到了六月就会缀满蔷薇，唐诗宋词一般丰盈又错落，每天上学走在它的花香里，甜甜的，引人对园内的风景生出无许多遐想。

好友告诫我“想都不要想进去啦，那个园丁很凶的！”确实很凶。在我还没敢生非份之想时，那个园丁就找班主任告状来了，说班上的男生怎样偷偷进了他的园子，碰翻了花盆，踏坏了花苗，还偷摘了他没有成熟的柠檬“天知道，那柠檬又酸又涩又不能吃，他们遭踏它干什么？”园丁气愤又悲切，心痛之状宛如自家孩子被人欺负。

得缘进园子，还是沾了班上男生的光，他们在篱笆隐蔽角落里掏了个洞，瞅着没人就可以钻进去。

某个秋天的下午，我和好友终于没有忍住好奇，钻过篱笆，抬头就看到了田间三两棵瘦瘦的树，秀颀而优雅。还未秋深，却满树金黄。树下也飘满了凤尾形的叶子。好友说那是银杏，活化石啊！我惊讶着这样不期而遇的一树静好，只匆匆拾了两片叶子，就惶惶的逃了出来。

那两片银杏叶子象个揪心的念想，诱惑着我们一次次偷偷溜进园去。园子很小，高低不平，一小畦一小畦的田却打理得很精致。高处有花架，低处有暖房，荫里搁着海棠，向阳的田间散漫的开满虞美人，因地制宜无不收拾得恰到好处。一园子花说不上名贵，却都开得妖娆无比，一派天骄地宠的样子。

因为是偷看，所以不得从容。每次都是惊鸿一瞥，余的是长长的意犹难尽。

我和好友常感叹，那园丁真是用心，把一园的花种得那么千娇百媚，又愤愤，他也真小气，长年锁着园门，看也不舍得叫人看一眼，可不招人惦记？

春天某日，又和好友蹑手蹑足潜进园子，正自夸那些月季开得缤纷灿烂，忽见小路上园丁荷锄走来，两个小女生顿时慌了手脚，煞白着脸嗫嚅“伯伯，我们只是进来看看，真的只是看看，我们从来没有摘过花！”

以为他会象电影里赶贼的镜头那样举着锄头驱赶我们，不想他却温和的笑着“我知道，悄悄看你们这帮小家伙很久了，你们俩不一样，不象那些淘气小子，尽作践我的花，你们两个，是真喜欢花的！”

我们两个满脸绯红，惭愧我们也曾那么那么的想摘一朵花据为已有。

他放了锄头招呼我们“不用怕，以后你们俩想进来看花，就在园外大声叫，我多半是在园子里的”原来，我们以为无人的锁，其实是假象。

突然而来的惊喜，把我俩高兴蒙了——以后我俩可以光明正大进园子了，啊哈，那真是一种莫大的青睐和眷顾啊。

从此和那园丁倒象成了忘年交，每次去他都要给我俩塞点啥，一捧新熟的草莓，几串才下架的葡萄。一两个佛手，三两朵白兰。有些学究的中学生活，因了那些花朵的馈赠而弥漫着自然的芬芳。

一别经年，校园已不复存在，那个苗圃也已经沦落为菜园，昔年长满萱草和蕙兰的田间现在是白菜和萝卜的府地，不知姓名的老园丁更是音信全无了。沧海桑田，世事易改，不能忘怀的是当年被花香晕染的感动。年少时，只是本能的珍惜一朵花的盛开，一念不摘之善，却得到了花香四季的馈赠与宽爱，是幸运，更是启迪。珍惜，是我们对人生最淳朴而又最美好的尊重，是渺小的我们对这个浩瀚的世界最力所能及的一种体谅和理解。

记忆，象蔷薇花香，不知从何来，又攸忽不知向何处去了。所忆其实与蔷薇并无多大关联，只是又见蔷薇，象个引子，牵动了悠悠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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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一叶翩跹 于 2010-7-8 12:44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