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会
老家县城每逢每年的三月三，在一大片空地上会连续热闹上半个月，开展热闹的集会。外地的各色商人每逢这个时候就会陆续来到这个小县城，带上自己的货物，进行售卖。也有另外一种商人，带来一些动物，搭上大大的帐篷，建起临时的马戏团。当然也少不了游乐园，里面高高的立起摩天轮，海盗船，还有厅里的碰碰车，撞来撞去的，让儿时的我们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这些早年的设施，很稀奇，乐趣很多。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那“鬼屋”，即使大人们给买了票，也不敢进去，壮着胆子，硬着头皮进去，不出一小会儿，大喊着鬼追着似的又迅速跑出来，被吓得心脏砰砰直跳。跑到人多的地方，还心有余悸。大部分的商人摆起了小摊，有玩小弹球的，玩具枪射击气球的。还有用圆环套圈圈的，可以套小动物，也可以套一些玩具或者摆饰，种类很多。集会里，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我所能想起来的，是从一张照片上看来的，那是外婆强烈要求我骑上骆驼，拍下的一张照片。我骑在骆驼上面铁了脸，似乎并没有那么高兴，外婆站在一旁严肃着。如今看来，却是很让人喜欢的了。
我与老同学在那时候已经很要好，每年老家县城的三月三，我俩总是约着一起去玩，尽管身上并没有多少钱，但就是看看，也觉得很有乐趣。直到后来，县城的那块大空地不见了，盖上了高高的楼房，楼房里住了老老少少的人。三月三的集会不知道搬去了哪里，或许早已经没有了。我们很久没谈起三月三集会的事情，大概都忘了这一回事。但搬来住的地方有了集会，又很快想起三月三集会。这里的人都是陌生的面孔，我与同学没有儿时的热情，不觉得喜悦，很少去逛集会。在偶尔的空闲时间，碰上了就去看看，想体会一下热闹，却也知道我们并不那么爱热闹了，在人群中始终静静的，连参与其中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最近几天是阴天，人和物都显得很沉。所居住的长巷又有了集会，像老家过去的集会一样热闹，只是觉得这热闹中有些嘈杂。来长巷摆摊的大都是周边的居民。路过集市的时候，长巷乱乱的热闹，沸沸的嘈杂。摊位沿着长巷两排竖过去，从巷口一直到巷尾。摊前挤满了人，拥着行走，不经意停下，四处张望。摊位上摆放的货物大致分为，吃穿用类。往里走，过道变得狭窄，走动时，人贴人，密密麻麻的后脑勺在面前晃动，人脸忽露出，表情时而呆着。过道两边的摊主站在摊后招揽顾客，赶集的人混着移动，走到摊前，站下，附身挑选货物，摊主脸上时而放出笑容，顾客时而皱着眉。
我走到一个摊前，上面摆放了不同颜色形状的点心。我指向一个圆圆的糕点，询问摊主价格，他便扯了一个塑料袋，撑开，我挑选了几种，付了钱就提着走。经过一个摊位时，看了一眼，摆满了密密麻麻的衣裤，像一堆布料，牌子上面写了价格，拿起来一看质量还好。挑选了一件短袖，两只手拎起衣肩，看尺寸，样式，觉得满意，就买下来。
拥着人群走了一阵，巷尾处人更加多了。耳边始终充斥着混乱的声音。一大堆人凑在一个摊位前，我挤进去，往里观瞧，摊位上摆满了一大堆土特产，却看不出是什么，价格很便宜，给的分量却很足，于是很抢手。摊前的人扯了塑料袋，抖开，拿起货物装进袋子里。我凑上前去，拿起来看了看，又一闻，却还不知道是什么，旁边有人说，这是风干的兔肉。我不吃兔，于是就放下，转头往回走。
从巷尾往巷口走，同样很拥挤，擦过人身，穿过人群，很难的走到了巷口，外面马路上断断续续行驶的车辆鸣着喇叭。走到街道上，路边的商铺都开着门，正有路人从过道上往商铺里走去。我沿着商铺门前走了一阵，游荡了一圈，走到灰尘滚滚的工业路，不自觉转到同学的厂房门口，忍不住联系了他，一起出去吃饭。近些年，与老同学有了联系，偶尔出去结伴游玩。说是游玩，只是闲逛，并无目的。出去吃饭也随意，却也只是聊天。同学是很节俭的人，同样很勤奋，反过来说也成立。我俩都是农村出生，家境并不好，早已养成了精打细算的习惯。
我们在小饭馆坐下，谈日常，谈心情，却不谈人生，更不谈理想。在此之前，人生和理想已经谈的麻木，或者无力，提起来会有厌烦的生理反应，也就不再谈。聊日常和心情有好处在于，用现在流行的话说，活在了当下，不觉得浪费。但我们的状态似乎都不太佳，他为婚姻的事情忧虑，我依然为生计发愁，隐隐觉得这生活中添了苦涩，只能接受，又谈不上看透。我们都只知皮毛，顿觉自己渺小，时常会有无力之感，借倾诉，相互慰籍，度过一段段苦闷的时光。
当我提起儿时一起去游玩三月三集会时，同学说，那时的人们都已经知道赚钱了。我说是，我们现在才知道，却也不晚。
吃完饭，一起走出饭馆，凉凉的，脸上都泛了红。路边的路灯一字排开昏昏的亮着，马路上的车辆忽忽前行，一辆接着一辆不知去往哪里。我们顺着车流往住所驶去，停了车，在商铺门前慢慢的走。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人声，还有阵阵喇叭声在街道上回响，远处红绿的灯光闪闪的耀着，花了眼，有些困意，便别了同学，往黑黑的街巷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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