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藏品
两种藏品
据我所知,本单位年长的同事和我一样,家中都有两种藏品,一种是市镇居民粮油供应证,一种是粮票。现在这两样票证已没一点用处,但把它扔了又觉得可惜,便收起来做个纪念,为那已经流逝了的岁月。
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凡是吃商品粮的市镇居民,每家每户都有一个粮油供应证,每月都得带着它去指定的粮店买口粮。口粮是按人头定死的,不能多买,节约归己。那时,由于副食品稀缺,口粮标准偏低,许多人家的口粮都不富裕,一到月头供应口粮,人们就争相赶往粮店,粮店门前就排起几路长长的纵队,就是队排得再长,大家也会耐着性子等,不然一家老小吃什么。那小小的粮油供应证在我们心里比金子还珍贵,生怕把它弄丢了。
记得当年,与我家同住一个大院的吴家,因家里人口多粮食不够吃,他家老大就想出一个歪点子,故意用墨水把当月已打口粮数字污掉,然后拿着粮油供应证去冒领口粮,结果被粮店工作人员当场揭穿,被轰了出去,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家。到家还不到一小时,公安人员就来把吴老大带走了。
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农村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粮食一下子多了起来,集贸市场里也开始有了副食品。因口粮比以前用得少,日子一长,我家的粮油供应证上就有了节余数字,积少成多,几年下来,居然节余了二百多公斤,父亲望着节余数字露出舒心的笑容。三年困准时期.由于我家人口多,口粮根本不够,就把父亲愁得晚上睡不着觉。最后,他不得不揣着积攒多年的一点金货,拿到黑市上便宜出手,换了现钱在黑市上买了高价面粉,才让一家人填饱了肚子。
父亲被粮荒闹得落下了心病,他对我说,粮油供应证上节余的口粮不能算数,万一哪天有什么大的变化,把那些数字一笔勾消了,就一斤余粮也没有了。所以,他认定还是把那些数字换成粮票最保险,最让人放心。我二话不说,赶紧就去粮店把证上的余粮全部换成了粮票,高高兴兴赶回家,将粮票如数交到了父亲手中。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家的口粮逐月都有盈余,不知不觉又节余了四百多公斤,父亲就喜不自禁地算小账:家里有二百多公斤粮票,还有四百多公斤账面口粮,加在一起就有六百多公斤余粮,可够一家人吃两年。往后就是闹饥荒,一家人也不会饿肚子了,那段日子,父亲睡觉都格外踏实。
一次,父亲与一位熟人拉家常的时候,一高兴就把家里余粮多的秘密透露给了那位熟人。正好他家儿子开饭馆.面粉用量大,可他家买的都是议价面粉,不划算,他就抓住机会央求父亲,想以每公斤五角的价格购买我家的余粮。我说这买卖可以做呀,四百多公斤指标可换来二百多现钱,很划算,就把它卖了吧.父亲却说:“我看还是算了吧,二百多块钱根本不经花,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还是把余粮指标留下,最能让入放心。要知道手中有粮,心里不慌呀。”这笔买卖就没有做。后来,经过父亲同意,我只将五十公斤指标无偿给了一位同事,其余的一直没有动过,以备将来应付粮荒。
父亲怎么也没有料到,越往后粮食越来越多。粮库开始收粮的那些天,小城大街上的卖粮车就排起长队来,像长龙一样绵延一公里多。因为粮食不好卖,就有人开办了个体面粉厂。再往后,个体面粉厂又增加了好几处,人们就不愿再跑那么远的路,非去指定的粮店凭证打口粮,而选择就近购买面粉。这样,个体面粉厂就顾客盈门,生意兴隆,老粮店却门可罗雀,就被迫关门了。不消说,我家粮油供应证上的节余指标就成了死数字,谁也懒得再去看它。而那些粮票同样也作废了,真让人心疼,一直舍不得扔掉,就装进一个信封,放进抽屉里。有一天,我在读报时忽然想到,居民粮油供应证,还有那些粮票,可说是新中国历年发展的证物,应该把它作为文物收藏。于是,就将这两样票证装进一个铁皮盒里,与我其他收藏品放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