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醒记忆（八）——温暖的“电灯泡”

　　经久不息的岁月流淌，像起伏波涌的浪花卷曲着许多的沧桑，带着我们踉跄地前行。我经常在独处的时空中，打量着过往行走过的痕迹。发现我在生活的旋涡里沉浮地不由自主，没有人能够救我，就像上了一条行驶在茫茫大海里的船只，坚持是唯一的出路。

　　我曾无数次勾画出自己生活的舞台，也希冀自己过上不食人间烟火的简单、优雅的生活。一间小屋，一些简单的生活设置，不需要承重诺轻，不需要担负责任。让心灵自由地飞舞，让步履浪迹天涯。

　　可是，我究竟是凡人俗子，不仅食了人间烟火，而且为之承受着喜怒哀乐。我为人之母、为人之妻，必是和天底下所有的女人一般，操持着琐碎的家务之事。我曾有过非常抗拒自己的家庭角色担当着坚辛和琐碎的日子，因为这不是我想像中的生活。

　　但如今的时光，我的能力没有改变了自己的生活，倒是生活一步步同化了我。明朗的夏季，窗外的树枝摇曳着身影，迎合着飞翔、鸣叫的小鸟。周末傍晚的时光最适合去遐想什么，憧憬什么，可我的身影却在厨房里忙碌着。煤气灶上做着饭菜，水池边洗着水果，卫生间的洗衣机里还洗着衣服，我像一只不停旋转着的驼螺。不同的是，现在，当我看到家人香甜地吃着我做的饭菜，心里不再是充满报怨，而是涌起无限地慰藉。突然感悟到，温暖的家庭就是一菜、一汤、一粥建立起的温暖，也是携带着一种特有的温馨行走。

　　原来，温暖的生活就是温暖了胃。怪不得，我在每个冬季里的春节，企盼着和生活在同一城市的亲姐妹们相聚。我们的相聚，时常被各自忙碌的生活压缩成共同吃上一顿饭。只有在饭桌上，一边品尝着饭菜，一边再续过去时光的手足之情，把埋在心底的甜蜜再次反刍，温暖和消融着现实生活的坚冰。

　　每当我听到姐姐们在聚餐桌上亲切地说着，凤，还是那样漂亮，没有变啊，看我们变得有多老。我就会迷蒙着双眼，透过湿润的莹光，打量着她们逐渐衰老的容颜。我知道，我也变老了，只是在她们眼里，我是永远年青漂亮的妹妹。沐浴着她们关切的目光，我就会回忆起儿时她们带我去玩耍和去做过的一些事情。有时会突然想起一件很有趣和温馨的事情，那就是儿时去充当她们“电灯泡”的事情。

　　记得那时，我也就是十来岁，大姐的相亲对象时常来我家。大姐的那个对象长得很帅气，是一位部队领导的公子，家境还算富有。当他来我家时，我不但没有躲避，而且常在他们面前掺合。大姐的男友要请大姐看电影，我和几个其他姐妹就会也提出来想看。那时看电影是一项奢侈的事情，大姐的男友只好买上好多张离我家较近的“五一电影院”的票，带着大姐和我们众姐妹一起去电影院，还像变戏法似的从衣袋里掏出带壳的花生给我们一人一把。当时的生活是困难的，糖果、花生之类的吃食是非常罕有的，只有过年时才能吃上。记得那时看的好像是电影“野火春风斗古城”，我们一边吃着花生，一边看着电影，别提心里多惬意。当时是浑然不知的，只是后来当自己也谈恋爱时，才想到，当时大姐和她的男友，在我们这些电灯泡的照射下肯定少了许多的轻松和快意。但最后不知是什么原因，大姐和那个男友并没有结成秦晋之好。可是吃花生、看电影的情景一直留存在我儿时的记忆里，每次回味起来都是那么的温馨。

　　二姐也到谈恋爱的年龄了，同样，我们依然充当过她的“电灯泡”。二姐的对象是正在北京某部队服股的小排长。他的家虽然是在太原近郊农村，人也长得黑点，但他能言善道，做事很灵活。他休假从北京赶回来和二姐约会，准备和二姐看电影时，没等我们提出来一起去看，他已是买好了离我家更近的“人民电影院”的电影票，邀请我们一起看。我们自然是乐不可支，他又给我们一人买一支冰棍，勤快地递到我们的手上。当时记得看的是越剧改编成的电影“梁祝”，看的我如痴如醉，当时我已是处于十几岁的青春期，内心里已有朦胧的爱的意识，被影片上千古绝唱的爱情感动地热泪盈眶。事实证明，后来成了我二姐夫的他确实是头脑灵活，事业上发展地比较顺利，在山东蓬莱买有很大的房产，现已退休的二姐日子过得很富足。

　　当三姐的“电灯泡”是全方位的，因为我们俩年龄相比较其他的姐妹稍接近，于是她的“隐私”，我总是第一时间知道。我们住一个屋里，晚上睡下经常聊天，但我还是白当了姐姐们的电灯泡，虽然都二十岁了，但以为谈恋爱就是男女拉拉手，再就是去外边散散步。因为我眼看到的都是这些，更为实质的内容，我是不明白的。所以当三姐到了谈婚论嫁时，晚上悄悄在我的耳边说，她可能怀上孩子了。我当时吃了一大惊，不明白怎么就能怀上孩子。所幸的是，我后来学医了，对人体的生理结构有了最为详细的了解，也明白了男女之事的根本，原来我们当“电灯泡”只是在人家相处的表面现象里。

　　当我到了谈恋爱的时候，我三个姐姐的孩子成了我的“电灯泡”。他们经常是我和男朋友的尾巴，时常想让我们带他们去外边玩。自然一些公园、游乐场成了我们带着小“电灯泡”们常去的地方。现在回味起来，愿意被“电灯泡”照射的男主角原来是在女方面前表现的，是为了讨好她的家人，也变相地增进了他们情侣之间的感情。

　　一晃，岁月悄无声息地流过。现在，当年当过我的“小电灯泡”们也有的已结婚、生子，但唯一没有改变的是留存在我内心里那永远不会改变的温馨回忆。亲情已然构成了我们生活轨迹里重要的弧线，让我们温暖、感怀和留恋。我也更明白，凡夫俗子的生活，原来比不食人间烟火有更多的体味世间五味杂陈的机会，也更有可能体味生命过程中不同层面的经历。有过了这些经历，我们的生命才是丰富的，我们的人生轨迹才是完整的。当我们即将永远沉寂于广袤的黄土地时，才会在沉静中泛起许多的欣慰，而不留存什么遗撼。

　　（2010年5月25日写于枫叶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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