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雾悬浮的仲春菖蒲
癸卯三月二十四日辰时,天灰蒙蒙的,近山青绿,远山白茫茫一片。也许近清明,杏花雨,针眼般大小,纷纷扬扬,沾衣不湿。我与单位部分同事,乘三辆大巴驶出黔城。
沅水一路相送,曲折蛇行,景色迷人,如缩小版的三峡景区。两岸高山,岫岩雾绕;竹林人家,影影绰绰。就算山中几声猿鸣,也消不了同仁激动的心。
上菖蒲,柏油双车道,九曲盘旋,陡峭的让人生畏。半道,白雾迷离,时聚时散。时而清晰,时而朦胧。车行很慢,在菖蒲村部下。“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几个鲜红的大字,很醒目,贴在左手边路坎上。
我们没走宽阔的油路,而是下一山湾。路边,最不起眼的,是挂着晶莹剔透露珠的小草;最打眼的,要数落叶乔木嫩黄的幼芽和山湾稻田淡黄的油菜花。
山湾院子,小桥流水,楠竹青绿的才从旱情中缓过神来。同事,三三两两,已撑起雨伞。他们谁也不敢小觑这里的杏花雨,湿度堪称压缩版的,其浓度超乎你的想象。谈笑间,微寒的小珠,会把你的绒衣装点。
额头上,冒着热气;空气中,含氧量高。菜地萝卜,青油油的,看上去没被回暖的东南风网格化。坡上檐角侧,插有一面五星红旗,在寒风中展不开。濡湿的草木、蔬菜,瑟瑟丝毫没有晃动。满眼望去,清新宜人。
山坡人家,一幢幢二层木楼,配上一株或几株高大的古木,那风景实在太美了。如你驻足赏析,一缕缕炊烟,慢慢升腾,与白雾相拥,就是这院子眼下唯一见到的动态景观。楼前的油菜花,花盈盈的,开的正盛,我颇感诧异!也许是高山清寒,气温低,这里的油菜花,比黔城周边的至少推迟了半月。
一木楼旁硕大的古枫,着一身嫩黄;小桥流水,汩汩地细声啜泣。新翻的水田,两只乌黑红冠的墨鸭,如一对形影不离的鸳鸯,在水田里注视着咱,漾起一圈圈涟漪。
溪水泥坎,“菖蒲村稻花鱼基地”几个红色字很吸人眼球。两只大鹅,在泥坎上伸长脖颈,观察着我等,没引吭高歌。溪流中的四只老鸭,悠闲的,连正眼也不瞧咱,凫于水面“嘎嘎嘎”。四顾,院子和山腰,雾气全散,十分清新。杏花雨,也渐渐消停。右手边几户人家的狗狗,很是热情,旺旺旺,一路为咱们送行,直至山脚。
山脚,路不再平坦,陡峭而上。一路没有鲜花,只有含泪的青绿,偶闻几声嘶哑的鸟鸣,雾茫茫也看不清。几处浓浓的白烟,袅袅从树林里升起,很快就融入低垂蒙蒙的天幕。山之肥臀,没遮住的,浸润清晰,黛绿嫩黄养眼。
拐过山弯至山岭,一条橙红色水泥阶梯,湿漉漉如刚清洗过一样,净而涩。枯木护栏,也为橙红,腐木一般,但很结实。昂视阶梯,仿佛天梯直插云霄,消失在茫茫的天幕中。此时回望山下院子,那古木,老屋,良田,小桥,溪水,丽丽清晰。一缕炊烟,还没高出老屋就散了。唯有这烟是动的,迅速消失在白茫茫的雾海。
阶梯宽而涩,两步上一梯。护栏外的烂枝腐草,黑不溜秋的,横七竖八甘愿化作春泥。小草被感动的,泪盈盈相对无语。那颀长的厥,单瘦的开枝散叶了。我想,今春还没吃过厥,难道就过季了?突然有人说,这路边的嫩厥,哪还有你的份。
我明白了。落叶的乔木,长出了嫩黄、紫红的小叶,似花而又非花,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阶梯不断向上延伸,有人埋怨,这天梯还有没有尽头。我已汗涔涔的,解开了上衣,但又不敢脱,生怕受了风寒。腿脚,也有些胀痛,迈不开步子,似灌了铅一样。00后,一些女同事,毕竟年轻,在我身后紧紧跟随。真是到了雾遮之地,眼前的花草树木,又是很清晰嫩绿的。
阶梯尽头,人已气喘吁吁。立瞭望台,仰视,还是在半山腰;俯瞰,山下院子早已模糊遥远了。
山塘库水有些浑浊,如掉色的军装。分明的,与雾蒙蒙的山混为一体,如“水浒”梁山泊。农家旅游休闲中心,已坐满了面红耳赤,头冒蒸汽的同仁。也许老天垂青,牛毛般的杏花雨,悬停在空中,迅速把山塘遮上了一层厚厚的白纱,妙不可言。
几个在高坡瞭望台的同事,几声狂吼,似乎也没凑效,吓退不了这浓雾。倒是更激起了它的怒火,渐渐地放出冷气,把周围的一切全蒙上。那几个多事的,摸着栏爬了下来,浑身湿漉漉的。不知谁说,还不去农家乐烤火去。
农家乐已为浓雾所裹,堂屋客厅暖洋洋的。几盆盆炭火,火红的就像春节家里来了客人一般。手脚稍暖,我望其周遭,什么也瞧不见。雨水似乎不是从天而降的,而像魔术师施法悬停于空中的。撑伞也没用,衣服脸上须臾就是水珠。
我试着几次入“水泊”,但周围都为雾气所绕,什么也没看清,尴尬地又退了回来。绕农家乐走,廊楼板、板壁都是水。几个胆大的“好汉”,闯入“水泊”,没多久,就见他们水淋淋的一身回来了。火红的炭盆边多了几双双湿袜,几双双湿鞋,蒸腾腾冒着水气。我很惭愧,没有勇气和他们一样,在水雾里行走,也许那又将是另一番滋味。
荷塘边,简易的遮阳厅,比客厅还热火。加油声,起哄声,声声震耳。我探出头,靓仔靓女,有的单脚如踩风火轮,有的双脚如蛙跳,也有的如活塞一呼一吸,在跳绳比赛。
火盆旁,炭火熊熊燃烧着,只剩两只袜,还在冒着淡淡的热气。
呐喊声戛然而止,火盆又围了不少人。不经意间,悠悠地传来了丽音,一曲刚去,一曲又来。有的是熟悉的,旋律很美;也有的是陌生的,不知唱的啥,但声音还是很悦耳的。我一度去看了看,围在音响旁的,几乎都是些00后。
晚餐,不能说很丰盛,就是些家常菜。闻着香喷喷的柴火饭,就一个香啊!又宽又厚的腊肉,大坨斜片的香肠,吃的大家满嘴流油。老夏,要不是有晚自习,肯定要喝几口菖蒲地地道道腊酒的。就这样,还忘不了用筷子沾了一下,啧啧称赞“醇正好浑酒”。
下山,雾气似乎散了些,山塘草木能从朦胧中辨清一些了。针眼般的杏花雨,还悬于空中,但已淡了许多。
沅水边,青悠悠的山水,在暮色中渐渐褪色。空气中没有任何悬停的水珠,地上也很干燥,没有雨水浸润过的痕迹。暮色渐渐拉上了帷幕,大巴在蜿蜒的沅水路,朝黔城方向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