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西第一海
我们消受得这水天一色的美景,尤在四川仁寿的黑龙滩。我要错以为它作波光滟潋的西湖,欲的微炎淡化了邈远的小溪,可人的杨柳依依,于此镇而登临。借烟花二月,匀得凝脂的香,伴着黄藤酒,任拍打柔的浪,它终是不言语,“我们还是走吧”。水载着舟,舟犁出浪,飞沫浥湿倩笑,怪羞涩的,快把人都酥了。才不仅是酥呢,惹岀情绪来了。看看吧,神驰着,船儿慢了,小心地划着,直到怂。别以为怯,换了你又会怎样呢?金钟沱里有黑龙!“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惕防着,怯是心中以为有;没有见,不可说它无。至于把无知、或无法解释的,统归为迷信,人类文明该是多么悲哀。到龙崖,把船停下,用绳一头系船,一头套住欹侧的桩,“复杂问题简单化”了。简单并不等于蜻蜓点水,不求甚解也就不甚有味。浮光掠影,姑且说,龙崖观被神的氛围裹挟着。不可轻描淡写“天下一绝”,又何况“泼水现字”?照着办,用矿泉水泼向龙岩,依稀可辨“乾道五年”。乾道五年啥概念?它是毛主席评“伟哉虞公,千古一人”做左仆射中书下平章事的当年。最清晰的是“符谿子”。符谿子是浙江历史名人辞典里的薛绂,宋代的哲学家,“符谿子”是他晚年的号。“泼水现竹”,竹是文同即与可画的,用松烟、煤烟、龟尿,铜炉研制成墨画的。用洁水泼,是对神圣的敬畏。据说在风雨交加夜,借闪电看竹,全是张狂的龙爪。至于那“化到人间”,是不是“天地浩然有正气,化到人间是太极”呢?实在不好意思,看不明白,只好让读者诸君去考查。龙崖观原是龙岩寺,道家的道场。黑龙曾噬天搅海般毁坏农田,摧损寺地,太乙真人派二郎神把黑龙锁在龙崖里。二郎神、灌口神,未必不是隐在青城山的赵昱。隋炀帝要起用他维系大政,他偏不肯。在以四川为中心的水文化中,他是川主,二十六岁时,斩过犍为泽中老蛟。仁寿曹家龙会山寺供着他。仁寿没有大禹,没有西门豹,李冰、郦道元,水文化有个赵昱还是不错的。不解的是,为什么两三年里,有偌多名人会聚龙岩寺,更是我心中的玄。
我们不是考古矫子,解了船,站起来,有的弓着,简直是向前倾着,拥抱柔柔的春光,做充其量的舒展。“你们看吧,”这时有人提醒:钓鱼人举起手机,在抓拍瞬间——我们也成了风景!忒好地方,不愧岀过何栗状元、孙光宪、虞允文。然而,他们的后裔都到哪去了?仅仅是因为政治吗?好在有人带着《仁寿县志》。“把船停下”,“好呢”。于是把船停在水湾里,大家凑着看稀奇:“乾封二年,陵州大旱百姓断粮”、(大清)“大饥凶荒,大旱赤地千里,逃亡殆尽;大旱,遍立人市卖子女,饥殍盈途”……目不忍赌!心像被车轮碾碎的痛苦,情绪低沉,悸然而酸楚。
曾经压抑许久,就陷于忧虑与企盼,人是经不住时光的,沦落到凝滞的悲凉。那千百次寻觅,苦涩与等待的滋味,禁不住换来更加的深沉。
经久的渴求中,耐不住等待,有人站出来,要引岷江水,修比堰塘更大的水库。背着干粮和自制的水平仪不计一分报酬,行三千里路,爬两百座山,穷经苦渡三年。《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刊载,写进全国小学教材。他叫袁泽川。
在风云变幻的那时此地,县武装部长、革委会主任的崔二奎,为修比原计划更大的黑龙滩水库,冒汗做出关键的签字,催生了奋战十余年“敢叫日月换山河”的黑龙滩浩大工程。
天下事,换个当事人,不外三种情况:要么更好,要么不及,多半在仲伯之间。杨汝岱主持工作,干得正好。
不必被往事羁绊,又何必因时光宽绰而举止迟缓?
这船儿,在碧波里荡,在山岚间漾,绕几十个岛,过宽窄水巷,梧幕其阴,桂抱其阳,玉树珠玕,映带左右,啸噉邀半日,可以延素光。感慨“子之茂兮,遭我乎峱之道”也。这不是夸张,偏得“经非浮云得是空,”会当犹在醉梦中的实感。诸岛即如齐鲁大地,名山雀起,看鹤飞鹜起。香艳夺魂,趋前辽阔,心逸放旷,够着忙。摇一湖生气,接满天风华,精彩登场。涟漪缱绻,有伊人的浅笑;心中,是婉约的柔情;口里,是默默的缄语,想说、怕说、不肯说;羞涩着,怕人看破,巴不得有人戳破。陶醉了吧?同船的子君倒有勇气反问我了:“什么叫陶醉?”这真不好回答。不答,会更糟糕。于是应酬着说:陶醉,就是一种忘我的享受。回答不打紧,反落得口实,子君进一步说“你也有江郎才尽的时候啊!”
蟠龙岛上的猴子,胡闹在人们的好奇心中,迟顿了进化,总想在人的挑逗中讨点小吃。其实,大家更想看它们进化的状态。这样写,是不是太俗?即使笔下文抽丽锦、拍案香檀的猗旎,是不是该赋予点哲理,比空乏的装点更重要呢?
在春水欲来未来之际,停了伊轧的桨,我们忽旋登而舟横。子君上岸磨蹭着,怕人非议,说他进寺庙跟不上时代。我看破不说破,换个话题说,去看报恩寺的对联。楹联撰书多出于当代人之手,写得挺不错。这里,无吞钩之鱼,无落网之禽;来者皆是客,去的是曾经。人前不乱说,背后休打听。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氛围是在催醒人的本性。来到药王殿,见柱上对联乃是是:“痛来常有时,也许疲于奔命;医到顿无病,原来只是糊涂”。切中时人,玩味诙谐。且默了絮絮的嘴,且熄了浮躁的心。
湿润柔和的风吹皱心中涟漪,厚重的内涵暖得似乎没有冬天。陈大山上佛牙舍利塔,让人留一片真心,抱三分想象。塔身倒影在水中,水面宽阔开来,兴奋得找到了海的感觉。
平湖卧波,气势恢宏,天生万物,影布其中,人在船上赏美景,湖在心中起蓝图。交融海纳,内修外美,引以为学识胆量,深邃高深。恩德与智慧,成为一种精神。哲思意象,把黑龙滩称为海,是再恰当不过了。
放水节时,水位低下,露出湖广填川人的落脚点、搬迁人的发祥地。怀三步一回头的眷恋,宛如羚羊飞渡的悲壮。泥泞总把旧事抹得似是而非,一塌糊涂。然而,第133个水利战士倒下的伤心地;国家水利部副部长钱正英视察大坝交心处,反在心中清晰起来。溢洪道下2.3吨的“大铁锅”埋得太深。埋得更深的是二十多万方条石建成的大坝础脚,托起近六十米高,二百七十米长,坝顶宽六点六米的大坝,拦水成海。还有比海更深的是仁寿人的胸怀。
好生感慨,假如没有这湖水呢?没有这湖水,“仁寿人只好浪迹天涯”,子君的父亲说。百万人口的县,付亿余个工,蓄3.6亿方水,成就几个县四百万人的福泽,改变一方生态,成就生命之源、现代化建设的命脉。改写并创造了历史,生态环境良性,使鱼米之乡成为现实。
夕阳西下,渔歌互答。水边有个农民和大咖赶掉了渡,想搭顺风船。问题是船小载轻,可容一个还嫌太紧。分歧来了,子君的父亲要搭农民,子君的儿子要搭大咖。我想:有过曾经的看重过去,没有历史的指向未来。大咖去拧提包就要上船,农民凭着轻便已经上船。我只能说:“先生,对不起了。”大咖说“我可以划船。”子君说“那怎么行!”怎么行就是不行,命运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尓后,我问子君的儿子:当时为啥主张搭大咖?他说:以后有求得着的地方。
“ 不用求”,一个中年人抱着一本《画说黑龙滩》说。“黑龙滩”三字,是郭沫若的手迹。画册是建设者经过三年收集整理的,弥足珍贵。子君父亲说:“那是黑龙滩精神,仁寿人的精神。”年轻人对子君的儿子说:如果你喜欢,我送给你。
天色渐晚,又是迷人的夜,玄幻而曼妙。蜜饬似的心,实在是找不出更好的语句来描绘,怕辜负了夜宴盛意,只好就此打住。若问此行感受,姑且用小诗作结:
鲜衣怒马锦思蚕,胜景不辞游再三。沟壑二泉清似酒,水天一色绿如蓝。放怀拥有情难禁,听雨笑谈花幸覃。若把龙滩妆淑女,问谁还会下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