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季节

穿越季节

（一） 气温渐渐回升了，这令我高兴不已。冗长的冬日，使得我与那些冬眠动物之间陡增了许多的相似之处——懒散、低沉。有什么办法呢，皮下脂肪的短缺，使我在这个冷得出奇的冬日，蜗居在一层又一层保暖的衣物中。笨重的身体所作的一切，似乎只有一个目的，呼吸，或者说活着。一个女人，倘若失去对色彩和线条的敏感，那么她就会在即便转瞬之间，深刻地体会到苍老的内涵。 是的，今冬，在羽绒服、毛衣、保暖内衣的多重围裹之下，依然瑟缩得厉害的我，如同沉湎在现实世界里的一个外星人。种种欲望的萎缩，对美的淡然与忽视，使我在猛然之间对自己产生一种陌生的感觉：我是谁？我为什么要迈着笨重的步子一步步地走在大街上？那个时候，指尖、脚尖已经冻得没有了知觉，我凝视着鼻孔里呼吸出来的白气，看着它在我的近前留下的淡淡的、迷离的印痕，恍如隔世的感觉，会一下子强烈起来。 我索性变得更加沉寂。 唯一的幸事，便是通过漫长的运动，驱逐全身的寒冷之后，对着街道某一个旮旯处的残雪凝视。白雪的白色，是这个冗长的隆冬里，唯一一点燃亮我生命的色彩。那时候，这纯净的白色中，竟然折射出许多美丽的色彩——我的幻想竟然在这一抹抹隐匿的白色中开出了花朵。这样的感觉，使我相信，在冬季，从我的视觉蔓延到我的内心的白雪的白色，是我冬季里行走的唯一目的和终结。这白色，使我在隐忍的刹那，想象到了鲜活的线条、艳丽的梦境和斒斓的彩色。也就是在那一刻，我明白了，我必须要走过那个寒冷的冬季，如同，我必须要经历十年前的那段迷茫岁月。 那盆聚结着我的爱与期盼的迎春花，在这个漫长的冬日里，没有出现任何生命的迹象。我默默地猜想，它或许是被那场突来的降温冻坏了。我最初把它移来的时候，搁置在卧室里，后来听朋友说，迎春花喜寒，便索性把它搬到阳台上。那场突来的降温来临时，我正被一些琐屑的郁闷搅拌着，便真个地把迎春花给忘了。我的遗忘自然受到了它的惩罚——现在是春回大地的时刻了，迎春花依然以光秃秃的枝桠面对着我，舍不得拿出哪怕一抹合着大自然的生动色彩。许是它生我的气了，也许是它连生气的气力也没有了。 日历表上的立春来临时，我和隆冬里的装束依然没有什么区别。天气好时，中午的时候也会出去走走，看看水库里融化着的冰水，看看路边那些饱含着绿意的垂柳。我的情绪依然不会好转，风依然又凉又硬，我甚至不敢从羽绒服的衣兜里将手拿出来，触摸一下那隐藏在树皮里的柳芽。我想象着冰水的凉，想象着那凉气徐徐上升，氤氲成半山腰处的一团云雾。这样的想象，也令我感觉冷。便索性什么也不想了，默默无言地回了家了。 （二） 现在，春天终于来了。 春天充满着挑逗。视线里的线条和色彩一下子明快和清晰起来。种种感性符号雀跃着涌向我，我一不留神，便随着那些线条和色彩一起疯狂起来。 我似乎感觉黄的花、绿的柳、蓝的天、白的云……这些大自然的色彩还远远不够；我似乎感觉柳的媚、花的娇、云的含蓄、天的艳丽……这些大自然的美还远远不够。 我想，我应该再为它们——这春天的大自然再增添些生动和妩媚。 爱是敏感而贴切的，爱的感觉一旦贴近心脏，就会升腾起一股温热的力量。令我欣慰的是，经历了无数的绝望和徘徊之后，我最终还是爱的宠幸者。一条紫色的丝巾，绉纱一样轻柔，点缀在我的领口，让我融入春天的脸，顿时灿烂起来。与脸一起靓丽的，自然还有一颗走过冬天的心。丝巾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艳丽的紫色，其间飘着一朵朵零星的白花，隐隐约约的感觉，像是被遗忘了的梦的碎片。尽管如此，闲暇的时候，我的思绪还是会整个地集中在这放香的梦的碎片上，并产生线性的游走或者移越。随着它们的深重或者飘渺，展开或者浓缩，一小朵一小朵的回忆片段就会上演在这紫色围巾的帷幕上。芳香四溢的时候，我感觉到了春深的爱意。 紫花围巾只是春天的一抹微笑。也是曼妙在我心中的一只蝴蝶。或许，我的心里原本就有着一只有生命的蝴蝶，只是我以前并没有意识到它，或者因某一情感通道的封闭我没有能力意识到它。而春天来临的时候，那些原本的生命就会随着自然的规律而萌动，它滋生出来的温暖与力量，在瞬间被我突然地感触到时，竟然产生一种异样的激动和震撼。 它们是，流淌在生命深处的爱；是以前懵懂的我尚未破解的生命密码。 春水边上，我徐徐漫步，看着流动的春水，一点一点地，荡漾开生命的涟漪，好像一个以心脏为原点绽放的大花，温存，浪漫。那花朵是为谁开的呢，倘若没了月光和星星，那一波一波轻柔妩媚的涟漪，是为谁吟唱的一段又一段动情的小曲呢？ 生活中的我，粗糙、马虎、不会修饰自己。说来颇感汗颜。所以，一个精致的白色背包背在肩上，只是为了迎合春天的一份心情。起初，那包竟然搞得我有些忙乱，那包的白色，是雪白的白，我不能随便搁置，不能随便穿深色衣物。它搅乱了我的生活节奏了。我甚至因担心它而心跳加速。可是我却愿意有这份担心。这担心是春天里一份别出心裁的绽放，它如同春天的蓓蕾，如同粉色的桃花面。背上它，如同一个懵懂的少女，突然间感觉到胸部的隆起，猛然意识到应该和以前的部分自己做一个意义非凡的诀别。 我不好意思让别人看我的包的里面，仿佛它装着一些人生深处无法开启的隐私。而实际上，却是因为里面的东西太过简单：一串钥匙、一个手机、几张折得皱巴巴的纸币。这些东西完全可以被一个衣兜容纳在内的。可是，我却热衷于那化简为繁的方式，虽然，在大街上行走，突然想到自己空落落的背包，脸会羞涩，且把头深深地埋在春风里。可是，我还是舍不得那份迎合着春的靓丽色彩。 是的，无论我多么拙笨，我也必须努力，迎合一个姹紫嫣红的春天。 （三） 春天过后，是夏季。 事实上，气候的变异，已经使日历牌上的节气时令远远地滞后。此刻，通山的柏油路旁那些成行的柳树，依然是柔嫩的浅绿色，那可爱娇嫩的色彩仿佛会顷刻间融化在人们过多注视的目光里。可是，在这些典型的春天的符号下面，游走的却是一件件颜色艳丽的背心。 夏天的感觉，在春天，竟然如此强烈起来。 我是一个习惯于按部就班的人，季节的错乱，使得我在早晨上班前，经常对着衣柜里并不多的几件衣服犹豫不决：该穿哪一件衣服，才能使自己一天里感觉冷暖适宜呢？ 有时，这困惑竟然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使得一个衣柜的内涵在我的面前一下子充实起来。不过，也终究比那些冻天冻地的日子强多了。寒冷，只是意味着萎缩；而，炎热，却可以膨胀。空间开启了，快乐因素就会多起来。而在一些凉风习习的傍晚，骑着自行车在大街上转悠，一边运动健身，一边旋转思绪，这惬意的情景，又怎么会在严寒的冬天出现？ 我喜欢夏季纷至沓来的热浪。许多人无法容忍的热，我都能容忍，甚至是欣然接受。我喜欢夏季的袒露、淋漓和决绝。喜欢那些思想和身体极度膨胀的感觉。日子夸张成了诗人的迷离目光。浅浅地游走于其中，就如同游走在一个率性人的呼吸里。抑郁了、愤怒了、悲伤了，就哭、大哭，直至哭回孩提的年幼时光；高兴了、激动了、幸福了，就笑、大笑，笑的世界跟着明晃晃地摇晃。这就是我所理解的夏日的境界。这样的理解使我在深入夏季的时刻，犹如依了一个坦率、豁达的人的胸怀。那份沉甸甸的感觉，那种刚毅的棱角的突兀，令我对这个季节肃然起敬。 在实际的生活中，令我们肃然起敬的事物很少了。所以，我对夏季，总是充满着深到更深的眷恋。

[ 本帖最后由 夏日荷风 于 2010-5-13 08:01 编辑 ]